金玉娘温柔一笑,「你看见的应该是煤球,它常在这儿出入。」
「原来它叫煤球?真可爱。」秀妍说着,又怯怯地看着金玉娘,「夫人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吧?」
「喜欢。」她说,「老太爷长居京城,宇庆又来来去去,我经常是一个人的,有这些猫狗陪着我,没那么寂寞。」
「那倒是。」秀妍神色温煦又温柔,「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总让人觉得贴心又温暖。」
金玉娘深深注视着她,「你也喜欢猫狗?」
「应该说我喜欢动物。」虽然一开始因为对方的身分是楼家主母,她因此有点紧张,可聊了几句后她便觉得很放松。
金玉娘温柔婉约,性情沉静和善,是个让人感觉很放松、很安心的人。
「我听宇庆说你在马场那边帮松风拔了脚上的木刺,还骑着松风跑了十几圈。」金玉娘眼底有着对她的好奇,「宇庆他们跟松风相处了两年,松风始终不愿意配合,你是如何办到的?」
「因为我对松风无所求。」她说。
闻言,金玉娘讶然,「无所求?」
「我想松风是很有个性脾气的一匹马,生性桀惊不驯,越是要求它,甚至强迫它,它就越是想反抗,但我对它无所求,只是想亲近它。」秀妍提出建议,「我认为少爷跟驯马手他们要先跟它玩,跟它成为互相配合的伙伴,而不是单纯的想训练它成为一匹军马。」
金玉娘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热切的眼神像是在对她说「继续说」。
「军马跟将士在战场上应该是生死与共的伙伴,而不单纯只是胯下坐骑,唯有信任及爱,人跟马才能生死与共。」
金玉娘听着,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卞姑娘,这些话你跟宇庆说过吗?」
她摇摇头,「我只是个女人,说得上话吗?」
「咦?」金玉娘微顿,不解地问,「你这话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原本静静趴在一旁的来福突然几个急喘,发出跟平常不一样的声音。
金玉娘跟秀妍同时看向它,只见它四脚伸直、痛苦地抽喘了两下,忽地就动也不动了。
「来福!」金玉娘惊叫一声,立刻向它扑去,并摇晃着它,「你怎么了?别吓我!」
「夫人,先将它放下。」秀妍神情凝肃。
金玉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秀妍那强硬坚定的眼神却让她不自觉地听从其指示。
金玉娘将来福放下后,秀妍便趋前确认它的呼吸心跳。她以食指及中指轻触它大腿内侧脉搏,发现来福还有非常微弱的脉搏,接着她将它的舌头往外下拉检查有无异物。
金玉娘不明白她这些动作的用意为何,只是惊慌失措的在旁边看着。
急救是刻不容缓的,秀妍立刻对来福做人工呼吸及胸外按摩。
她用双手闭紧来福的双颚,与它口对口,将两口气吹进它肺部,接着对它做七次的胸外按摩。
金玉娘看着她对来福吹气按压,内心疑惑又焦虑。这是在做什么呢?这时,前来向母亲问安的楼宇庆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宇庆!」见楼宇庆来了,金玉娘忧急得眼眶泛泪,「来浮………它突然就倒地没气 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急救法的楼宇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一旁看秀妍不断地对着来福口对口送气及胸口按压。
不知过了多久,来福的脚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
「老天爷!」金玉娘惊呼着,「来福活过来了!」
秀妍满头大汗,瘫坐在一旁,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已经醒来的来福,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卞姑娘,我……我该怎么谢你呢?」金玉娘感激地道。
她摇头一笑,「来浮…没事就好。」
金玉娘抱着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来福,欣喜的泪水流下。
看来福摇着尾巴,两眼水汪汪地,像是在感谢自己救了它一命似的,秀妍觉得很幸福。
是的,当兽医一直让她觉得很幸福,虽然难免也有生命在她手中流逝,但每当看见它们恢复健康的模样,她就觉得很安慰。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震撼着楼宇庆的心,她对来福做的事是他不曾见闻的,而她拯救了来福的性命,让来福回到他娘的身边。
来福还是狗崽子时就陪在他娘身旁,伴着她度过四季,走过八年岁月,他很清楚来福在他娘的心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你……」他用一种崇拜却也怀疑的炙热眼神看着她,「是怎么办到的?」
迎上他的目光,秀妍微顿。
她无法跟他吐实,说她是从很久以后的未来来的,而且还是个拥有一家动物医院的兽医。
他认为兽医是低下卑微的工作,而且……她还是个想从事如此低下卑微工作的女人。
从她的眼神及表情中,他看出她有所隐瞒。「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她直视着他,「我说了,你就相信?」
他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为了成为马医,我付出很多的心力去学习,这就是我学习后的成果。」说罢,她站了起来,「夫人,少爷,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小姐寻我不着,告辞。」
话一说完,她旋身便走出门外。
金玉娘怔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楼宇庆,「怎么我觉得她在生你的气?」
楼宇庆蹙眉苦笑,「她是在生我的气。」
「你哪儿冒犯了她?」金玉娘问。
他耸肩笑笑,「我也不知道。」
秀妍救了来福一命,顿时成了金玉娘心中的恩人。
当天下午,她便着人来请秀妍到她院里一趟,说是有关于老狗照护的事情要请教她。
金玉娘着人来请,赵娴这边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可看着秀妍突然之间成了金玉娘眼前的宠儿,赵娴跟周娘子都很是纳闷。
秀妍前脚才踏出院门,周娘子便嚼起舌根——
「夫人,秀妍这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她说,「瞧她从前安静乖巧的样子,现在却是活跃得很。」
赵娴沉吟着,不发一语。
没错,她也觉得秀妍这孩子自从那天在茶亭与他们会合后就不太寻常了,她一直是个寡言乖顺的性子,那天历劫归来后的她虽然还是寡言,可眼神却一点都不乖顺了。
她的目光精锐,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似的,就说周娘子诬赖她勾引元荣一事,从前的她应该只会哭哭啼啼,语难成句,可那天的她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冷酷有条理的反驳起周娘子的指控。
想起这事,她忍不住又叨念了周娘子几句,「你可得要管管元荣,别让他再惹事,咱们现在是在楼家,要真闹出什么,可真是没脸面见人了。」
周娘子干笑,四两拨千斤地道:「元荣也是个男人,难免干点蠢事,他有分寸的,夫人眼前该担心的是秀妍,不是元荣。」
夫死从子,赵娴也理解周娘子将独子元荣看得有多么要紧,只是周娘子一直惯着他、护着他也顺着他,有时连她都看不过去。
赵娴轻叹一声,「说到底,咱们也是欠了她,那天你可是活生生地把一头羊羔子丢进了虎口。」
「夫人,」周娘子眉心一皱,讨饶又邀功,「我这不都是为了小姐吗?」
「我明白,只是觉得对她不住。」赵娴说着,又长长一叹。
「支家养她十年,就当她这是报恩吧!」周娘子话锋一转,「看她从马匪窝回来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子,夫人不觉疑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