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瞧她把元荣弄成什么样了?」周娘子有了楼宇庆这个人证,再度张狂起来,「夫人,您一定要为元荣做主。」
楼宇庆听周娘子说完,忽地哈哈大笑,惹得所有人都困惑地看着他。
笑毕,他双手交叉抱胸,一脸兴味地看着周娘子,「这位大娘,令郎以言语羞辱这位姑娘,还对她动手动脚,人家姑娘好说歹说劝他,他还不知收敛。」
周娘子的脸垮了,元荣的脸也绿了。
楼宇庆瞥了秀妍一记,哼笑着,「这位姑娘没卸掉他膀子算是客气了,大娘还想要姨母给什么公道?」
这些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周娘子肯定还是不服的,可说话的是楼宇庆,她涨红着脸,气都不敢吭一声。
楼宇庆为自己做证,秀妍忍不住屏住呼吸,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他曾在她梦中出现,她记得他那沉静却又炽热的眼神,浑身上下充满着正道的气息。
当时,她刚在手术台上经历了一场生死交关,还以为他是什么观音佛祖或是释迦牟尼派来守护她的尊者。
而今,这活生生的护法尊者出现在她面前。这是真的吗?还是……她其实还在梦中?
周娘子让楼宇庆给打了脸,羞愧至极又不能发怒,转身瞪着元荣咒骂着,「你这混蛋,为娘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还不走?」说着她便出手推他。
元荣脸上无光,无以见人,头一低,转身便钻回他的小房间去了。
金玉娘笑叹一口气,「好了,没事了,咱们到茶亭聚聚吧!」
楼宇庆离去前,回头瞥了秀妍一记,唇角勾起一抹让她猜不出意含的微笑。
「我不要啦,母亲……您这根本是推女儿进火坑啊!」
人在门外,秀妍就听见支希凤埋怨的声音。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火坑?这要是传进了你姨母或是宇庆耳里,你还想进楼家大门吗?」赵娴气的。
「谁想进楼家大门了,不都是母亲您一头热吗?」支希凤抱怨地道,「今年春宴时还让我去讨楼家老太爷的欢心,那老人家可真是……」
「你还敢提起楼家老太爷!」
赵娴气得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疼得她哇哇叫。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啊?」
「我让你去讨老人家欢心,结果呢?你居然说什么狗,还说他上辈子是乞丐?」
「肉都掉地上了,楼家老太爷还捡起来吃,不跟狗一样吗?」支希凤理直气壮,「我只是说上辈子是乞丐才会舍不得一块掉在地上的肉,又没说他是乞丐!」
「你……我真被你气死了!」赵娴拽着她,「我可告诉你,你在楼老太爷那边是讨不到欢心了,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懂吗?」
「不要。」支希凤气哭了,「您看那个楼宇庆是什么样子,剃了颗莫名其妙的大光头,又那么高壮,您之前说他什么玉树临风,根本骗人!」
「这……我也几年没见他了,谁知道他现在会这样……」赵娴说着,转口又道:「光头是怎么了,又不碍事。宇庆是楼家单传,二十七岁还未娶妻,楼老太爷这才急着给他找媳妇,楼老太爷不喜欢你无妨,只要宇庆喜欢你,楼老太爷还是会点头的。」
「不要,我不要啦!」支希凤像个孩子般哭闹着,「要我整天对着他,不如死了算了!」
「住口!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不准再胡说!」
赵娴嚷完,只听见绣凳翻倒的声音,接着支希凤便夺门而出了。
一出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秀妍,支希凤一脸委屈,眼眶泛泪,还紧咬着嘴唇,一副可怜的模样。
「希凤……」秀妍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支希凤鼻子抽了一下,扭头就回自己的房里。
第一章 我的志愿是马医(2)
见状,秀妍跟了过去。
她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她被支家收养时支希凤只六岁,两人因为年纪相仿便也成了伴。支希凤从小娇生惯养,父母宠着,哥哥让着,对着一起长大的秀妍难免也是会使点小脾气。
不过秀妍不觉委屈,她知道自己的身分及处境,若不是支开文收养了她,她恐怕得像颗球似的被那些远房亲戚踢来踢去,更不可能有受教育的机会,所以即使支家待她不薄,她也没敢忘了自己的身分,总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希凤,你没事吧?」秀妍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边擦眼泪的女孩。
支希凤抽抽噎噎地,「怎么会没事,你没看见楼宇庆吗?我才不想嫁给他呢!」
看样子支希凤是真心不喜欢楼宇庆那样的男子呢!
想起楼宇庆的样子,想起他替她说话,她沉默了一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曾经是一个事业有成,有自己的兽医院的兽医师,她拥有受人推崇的医术、她有精彩丰富的生活、她有房有车,经济独立且自主,她有个同是兽医的男朋友——曾经。
虽然同为兽医,还是同一所学校出身,但男友李家骏的成就却远不如她,他受聘于她的兽医院,领着她给的薪水,这一点李家骏的母亲完全无法接受。
他的母亲是个传统的女人,夫死从子,儿子是她的天,也是她的人生,而她无法忍受儿子的女人在他之上,她认为李家骏无法出人头地、发光发热全是因为她锋芒太露。
她跟李家骏的感情生活里到处都是他母亲的身影及声音,让她十分困扰且不耐。
「那是我妈嘛!而且我们是孤儿寡母,她本来就比较没有安全感,你就别跟她计较了。」李家骏总是这么说。
交往七年,他多次向她求婚,可她从来不曾动过跟他结婚的念头。她完全不敢想像往后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恐怖故事。
他在他母亲的安排下去相亲,而且偷偷地跟对方交往约会半年,她才辗转从其他同业口中听闻此事。
分手是她提的,她一点都不难过,也没后悔。
倒是大哥大嫂替她不值、为她抱屈,认为李家骏蹉跎她七年青春。
但她觉得没有谁蹉跎了谁的青春,虚掷了谁的光阴。她的七年是七年,他的七年也是结结实实的七年,很公平。
大嫂拉着她去拜月老,说李家骏那条线是棉线、不牢靠,得让月老给她绑条钢丝才行。
她记得那天去拜的月老坐落在一家老庙的偏殿里,大嫂说那儿的月老灵验,成就了许多美好姻缘,可当她在有点昏暗的偏殿里,第一眼看见那尊月老时,却觉得祂像是个喝醉酒的老头子。
「嫂,你觉不觉得这尊月老好像喝醉了?」
「别胡说,太没礼貌了。」
「你看祂脸好红,眼神还有点恍惚,老爸从前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
「唉唷!大小姐,我求你别胡说八道了,快拜托月老给你配个合适的男人吧!」
于是,她在大嫂催促下跟月老许了个愿——请给我一个自带光芒、不怕我锋芒毕露的男人吧!
拜完月老的隔天,她在上班的时候突然昏倒,一检查,医生说她的脑袋里长了瘤,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尽管手术有着风险,但她的手术是成功的,她醒来了,而且在她醒来之前还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哥,我梦见一个穿着斜襟袍子的光头男人,他好亮好亮……」她对守在床边的大哥张崇实说,「好像寺庙里那种护法或是尊者什么的,他全身都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