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说我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家不该从事马医的工作吗,」她问:「为何如今却给我找来疗马集?」
楼宇庆注视着她,「因为你喜欢啊。」
迎上他明亮的黑眸及那迷人的笑意,她的胸口一阵狂跳。因为她喜欢?
「在马场看你对松风的样子,还有今儿早上救治来福的样子,我深信你是真的喜欢,你不会放弃的。」他说。
「可你……你不是瞧不起马医?觉得女人做这份工作也不——」
「慢着。」楼宇庆打断了她,有点激动,「我何时瞧不起马医了?」
她疑怯地道:「你那天说的那番话,不是在贬抑马医跟女人吗?」
看他一脸激动,难道是她误会了?
楼宇庆回想了一番,恍然大悟,「难不成你生气就是为了这个?」
是的,她这两三天见到他时,要不是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就是不以正眼瞧他,便是在生他的气。
心里的疑惑解了,楼宇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无奈地笑视着她,「我的意思是,马医是非常辛苦危险的工作,常常一身的血污屎尿,也有被犬马牲畜所伤的风险,怕你一个漂漂亮亮又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因此受伤,才会那么说。」
想起自己误会他,就连他在马场冒险维护她后她都没给人家好脸色看,她就觉得歉疚。
「原来如此。」她弯腰鞠躬,诚意地,「真是很抱歉。」
楼宇庆轻托她的肩膀,要她打直腰杆。
「既然是误会一场,又有什么好抱歉的?」他以炙热却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不过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想当马医了。」
她微顿。他知道?
「今早你救回来福时累得瘫坐在一边,可是你的唇角上扬,眼底充满温柔及感动。」他深深地直视着她,语气肯定,「能够医治帮助它们让你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吧?」
听着他这番话,她的胸口瞬间沸腾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在她胸腔里燃烧、躁动。
是的,成为兽医对她来说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而让动物幸福也是她成为兽医的动力。
「你是大夫之女,为何没走令尊的路?」他问。
「我幼时家里养了一条狗,有天却不知被谁喂食沾了毒的肉,我爹找人医治它数日,仍是回天乏术,它……」思及自己被毒杀的爱犬豆皮,她眼眶湿了,声音有点哽咽,「它是在我眼前倒下的,所以我……」
话未说完,楼宇庆已伸出手,轻轻地、像是担心自己粗手粗脚弄伤她般,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心一悸,抬起湿润温热的眼看着他。
「马医之路并不容易,尤其你还是个女人。」他的眼神坚定又诚恳地,「女马医未曾有过,我希望你是先锋。」
秀妍骨子里是个三十八岁的未来女人,没有封建时代的女人那些小心又忸怩的作态,而老刘则是个爽快豪迈的汉子,两人虽是初见,可相处起来很是轻松融洽。
老刘让她随意取用厨房仓库、瓮缸里的各种食材,还挪了个边上的小灶给她使用。
大家已经耳闻她救回来福一命,如今见她要料理犬猫专用的吃食,均很是好奇。
看她或蒸或煨炖地做出一道道的犬猫料理,色相极佳,大伙儿还抢着试一下口味。
做好当天的晚餐,她便将犬用鲜食分为六份,一份送到金玉娘院里给来福吃,五份则交由老刘送去给总管,猫用的鲜食则是她亲自带着到大家公认猫儿会出没的几处院落里诱食。
她做的鲜食获得金玉娘及总管的好评,说来福跟几条负责巡院的看家狗都吃到碗底朝天,欲罢不能。
隔天一早,她早早便到厨房忙着,经过昨天的测试跟观察,她今天可以准确准备好一天的分量。
厨房的灶火是不熄的,就算不使用时也会留一点火星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只要将晚餐搁在温热的灶上,也不怕变质,晚上只要蒸个半刻便能给楼府的犬猫们食用。
晚上到厨房备晚餐时,老刘给了她一小壶的好东西,说是自酿的酒,他还给它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名为「醉猫」。
闻着那浓醇香气,爱喝酒的她便知是美酒。
稍晚,院里的人都睡下了,可她惦记着昨晚跟早上还没见到的猫。
今晚喂猫时只来了两三只,其他的猫不知道去哪里了,想着它们晚上或许会因为饥饿而出来觅食,她于是带着疗马集秋卷、老刘给的那一小壶醉猫还有猫食离开了院子。
来到猫咪经常出没的庭院里,她在总留着一盏灯火的歇脚亭坐下,一边看书一边品酒,一边等猫。
女马医未曾有过,我希望你是先锋。
楼宇庆的这句话时不时地便钻进她脑子里,让她的胸口灼热。
她以为封建时代的男人比起未来的男人会更不乐见女人出头,而他却想看见她发光,希望她成为先锋。
他不怕女人有成就,不怕女人出头天,那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发光体,不怕谁挡了他的光吧?
她随口向月老祈求一个自带光芒的男人后,他便出现在她梦中,接着她来到这儿就遇上了他,这一切都是月老的安排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是她命定的那个男人?
思忖着,她的胸口突然有阵隐隐的闷痛。
他是支家主母赵娴相中的佳婿人选,赵娴这趟回到滋阳也是为了他,既是赵娴相中的猎物,又怎么可能落入她手中?
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循着声源看去,只见楼宇庆跟那日在楼家马场见过的韩健神情紧张忧急地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站起,楼宇庆便发现了她——
「怎么了?」她忧心地问。
「松风的母亲难产,情况不太好。」他说,「我正要赶往马场。」
她一听,想也不想地道:「我也去,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他目光坚定看着她,「来。」
她将疗马集秋卷、猫食跟喝了一半的醉猫都搁下,快步地奔向他。
「我们得赶路,失礼了。」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迈开了大步。
楼宇庆驾马带着秀妍,一路快马加鞭与韩健赶往楼家的马场。
那天乘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得花上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达的马场,今儿却只半个时辰不到便赶至。
抵达楼家马场,他们立刻赶往母马松花的马廐。
松花是生下松风的母马,亦是楼家马场极重要的资产。
马廐里,马医袁老跟两名养马人正在帮助着难产的松花,松花站在栅栏里不断痛苦的嘶噪喘气。
「少爷!」见楼宇庆来了,袁老稍稍安心了一些,「你可来了。」
「情况如何?」楼宇庆走近,神情担忧地,「多久了?能保住吗?」
袁老摇摇头,「我也不敢妄下断言,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秀妍欲上前,楼宇庆及时地拉住她,「先别靠过去。」
母马在接近产期时会变得脾气暴躁,甚至见人就踢,松花从没见过她,说不定会伤了她。
「让我试试。」她眼神坚定,「我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他忧心的是什么,不过她是个兽医,非常理解会有什么风险。
看着她那坚定又自信的神情,他不自觉地松开手。
「少爷,这位姑娘是?」袁老没见过她,疑惑地问。
「她是卞秀妍,未来的女马医。」楼宇庆说。
闻言,秀妍先是一愣,然后朝着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