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住在下游的农民,今年虽不至于发生旱灾,但水源的确少了些,近来我们的田里缺水,各家田地都产生了病虫害,严家的温室却能每三天洒一次水,肯定是截了我们的水源。」
一个病虫害受灾严重的农民接着说:「还有那间温室,整天关着门,也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听说进去的人都要在身上喷防虫的烟雾,肯定是里头的怪东西跑出来,才害得我们的农田遭受损害。」
夏景烨他们方才要进入温室时的确在身上喷了些烟雾,严婳熙也做了解释,说那是防虫药剂,每一个要进入温室的人都得喷,这是为了避免身上带了些虫子进入温室,进而污染了温室里的药材。再说他们亲眼见过温室内部,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整齐的种植了各种药材而已,自然不信他们所说。
「温室里的确没有异常,是各位误解了严家药田。」
「你是什么人?你说了作数吗?」
徐天磊一听动了怒,在确定于静萱无妨后放开她,走上前喝斥众人,「这位是毅王殿下,说这话的人不要脑袋了吗!」
那些农民哪里见过堂堂的毅王殿下,个个吓得跟鹤鹑一样。
夏景烨不想以皇权威吓人,便说之以理,「本王是带着毅军军医营首席大夫前来视察药田的,各位想,若不是药田值得信赖,本王会拿自己子弟兵的性命开玩笑吗?」
此时,一个胆子较大的农民开口了,「就、就算病虫害不是严家药田害的,但水源呢?严家药田的确还有水不是吗?」
严婳熙知道现在是有毅王在场,但以后他不在这里呢?能挡得住这些刁民吗?若今天不说个分明,以后肯定还会有人闹事。
她能理解这些农民是因为生计受到威胁才如此冲动,但她绝不能容忍担这个黑锅,「今天殿下也在,就让殿下做个公证,我带各位进药田视察,希望各位看了、满意了,以后别再来闹事,否则别怪我告上公堂。」
童格毕竟不像严婳熙涉事未深,他看这些农民的眼神,觉得此事只怕没有这么单纯,走到严婳熙身边低声说着,「严姑娘,这些人怕是想偷师才是。」
夏景烨站得近,也听见了。
他方才参观完温室,很佩服严婳熙的巧思,想向她好好讨教一番,毕竟大庆有不少旱区,若能在雨季备水,能解决不少旱区的问题。
可这毕竟是严婳熙的点子,他不能强迫她提供那套集水系统的作法,没想到这人倒十分大度,并不在意。
「这个方法并不是我发明的,我并不介意告诉他们。其实他们若能好好的问我,我肯定会教他们的,可他们来闹事,又伤了我师妹,我让他们进去参观已是仁至义尽,再说了,这套集水法只适用于坡地,于他们未必合用,还得动点心思修改,至于他们能学到多少,那就各凭本事了,我不想管他们的死活。」
夏景烨三人对严婳熙不藏私的心胸都很敬佩,至于她因为于静萱而动怒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苛责她。
夏景烨存了心思,想找个机会求教严婳熙,一个国家治水与治理人民同等重要,严婳熙有这治水之策,肯定能帮上父皇。
严婳熙带人入内,温室的储水槽能做为实证,证明温室的灌溉用水并不是阻断水源得来,温室里药草每株都十分健康,看不出病虫害,所以黑锅也轮不到严家药田来捎。由于温室里的药草都十分矜贵,雇工把来察看的人盯得很紧,好像他们是贼一样,所以众人没在温室久待就离开了。
等到了坡地的药田,看着严家湿润的土壤,那些人就是不明白,一样是旱期,为什么严家就是能有水浇灌?唯一能说不同的,就是严家的药田里挖了一些渠道,似乎与储水也有关系,他们想尽办法记下一切,想了解这么做的原理才好偷师。
「如此,可信了本王的话了?」
「毅王殿下,不是草民们闹事,实在是逢旱期无水浇灌,我们担心庄稼啊!」
「大家都是辛苦务农的人,我们严家药田的人就不是人吗?我师妹不过是一名弱女子,都被你们伤了。」
见于静萱抓着手腕,徐天磊十分担心,看来是刚才被推换时扭伤了手,寺下他得去看看才行。
「就严家的药田有水源,我们也是……是……」
「是把人想得龌龊。」
农民们哑口无言,但缺水又是事实,其中有一人不怕事,又嚷了起来,「或许是我们看不出来,水源真让你们截了也不一定。」
严婳熙懒得理会,想让人把这些农民给轰出去。
夏景烨拍了拍严婳熙的肩,示意让他来处理。
「旱期缺水这是天意,你们总不能要求严家药田把自己储的水分给你们,但身为封地的亲王,本王也不能不关心此事,若各位认为水源不该短缺至此,那么本王会派人到上游去察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如此,各位可接受?」
农民们面面相觑,最后终是接受了夏景烨的说法,乖乖离开。
见人群散去,严婳熙要去关心于静萱的伤势,却没想到徐天磊已经走上前去。
「于姑娘,这里可备有跌打药酒?你这伤得治。」
「有的,就在庄子里,刚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庄子安顿吧。」
眼见徐天磊小心护着于静萱上马车,自己的关心完全无用武之地,严婳熙无奈的看了夏景烨一眼,「殿下,您的副将似乎……」
「怎么,你反对?」
「民女不敢,还怕殿下嫌弃呢!」
「严姑娘及于姑娘家教好、谈吐优雅,怎会有人嫌弃?」
这不是一语双关吧?跟在后头的童格总觉得夏景烨说的不只是徐天磊而已,似乎也是自己的心声。
夏夜来到郊外,自然比在津凌城中清凉,晚膳后严婳熙到后院散步消食,顺便看看庄子里的果树。
这庄子有庭院,不像那些富贾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但也有花有草有树,景色甚佳。至于后院种植的果树则是严婳熙要求的,她用拥有的现代知识种植,让庄子种出的果子硬是比一般的果子甜又没有虫害。
「现代」这个词没有疑异,因为她的确不属于这个年代。
上辈子她是一名外科医生,聪慧的她并没有怎么苦读就挤进了阳盛阴衰的医科,但别以为医科女生少就吃香,那些有大男人思想的家伙可不少,他们可能会喜欢娇俏的小护理师,但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女医生,他们才不喜欢。
当时年纪轻轻的她本也不在乎,直到她学完通识、专业进入了临床,最后选了外科,想着有朝一日升到外科主任,一年破百万的年薪不是问题,可最后却发现还没达成目标,自己却已逼近了三十大关。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考上医科就觉得从此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外科消耗一生,外科医生有其寿命,不可能在手术台边过一辈子,但偏偏她是一个每次升迁都会被跳过让过的女儿身……
所以她去进修中医课程,想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出路,最后却因为公私事两头忙,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死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八岁。
发生车祸的时候她全身剧痛,但过一会儿,她的眼前透出了一道白光,白光渐渐扩大,直到将她包围起来,紧接着身上的痛楚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