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家做人厚道,男丁众多,共有五个兄弟,偏偏屋子只有三个房间,庄家大哥这个月要娶媳妇儿,正愁家里没地方住,只要她去提,他们肯定会答应,到时就让庄庆和其他未成亲的兄弟搬来,租金也免了,当做替他们看顾房子就成。
夫妻俩仍然不舍,却敌不过闺女那张嘴,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寒家的东西少,大型的家俱不带,一些锅碗瓢盆也不带,这样一来,一家三口的东西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要不是村子离镇上远,得雇上牛车才能到,三人把家当背一背就能搬家了。
「娘,别看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寒幽看着依依不舍的爹娘,有些无奈。
「娘知道,娘就是舍不得……」说着,萧双双眼眶又红了。
寒幽觉得无语,她娘真是水做的,啥事都能挤两滴泪,偏偏是亲娘,嫌不得。
好不容易等两人感伤完,一家三口这才往村口走去,打算坐牛车到镇上,谁知在半路竟遇上了拦路的寒士豪一家。
寒喜儿一看见寒幽那一身家当,当下便怒红了眼。「寒幽,你个不要脸的丫头,居然趁我们去镇上时抢了我的亲事!世子爷是我的未婚夫,那些聘礼也是我的,你 还给我!」
她当真要气疯了!昨儿个爹娘说要带她去和太守的儿子相看,要是这事能成,以后她便是太守家的三奶奶,每日都能穿金戴银,还有丫头使唤伺候,她当下喜得不行,谁知人家没看中她。
这也就罢了,一回到村子,便听见寒幽与镇国公世子订亲一事,据说那聘礼有数十抬,都快从村口排到寒家了,里头随便一样首饰都能让他们一家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她的邻居阿姚同她说,世子爷生得俊美无双,就像谪仙似的。
这样出色的男子,本来是她的未婚夫,却被寒幽夺了去,要不是这贱丫头之前那一刀太吓人,她早冲上前撕了她!
寒幽还未说话,一旁的宋茵也对着萧双双发难。「弟妹,做人不能这样,那日我不小心把莫老将军给我们的订亲信物落下了,你没还就算了,居然还让寒幽与世子订亲,你这么做和抢亲有什么分别?」
寒士豪也忍不住开口。「二弟,爹过世前说过,你没有儿子,将来得靠我们阿财和阿良奉养送终,要我这个做大哥的多照顾你。这些年来,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半分,你得了我的照拂,却把喜儿的亲事抢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这个大哥,对得起过世的爹娘吗?」
听见这话,寒幽险些笑出来,见过不要脸的,还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人才,这一家人当真是人才啊!
大哥一家口口声声说是他们抢了婚事,这让寒远憋红了脸,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大哥,莫老将军当初、当初定的是阿幽—— 」
「胡说八道!」寒士豪打断他。「老将军当初明明说的是要替世子定下寒家的姑娘,寒家的姑娘可不只寒幽一个,还有喜儿,而且喜儿是姊姊,哪有妹妹越过姊姊先订亲的道理,这亲事当然是喜儿的。二弟,你一时糊涂我也不怪你,你现在就去找世子爷,就说与他订亲的人是喜儿,不是你家阿幽。」
要说寒士豪当真是个奇葩,听说莫青夜是个杀人如麻的夜叉时,吓得让宋茵把订亲信物扔回去,等吴太守那落了空,又听闻莫青夜送来了惊人的聘礼,当下便忘了自己先前的话,急着要把婚事抢回来,说他多疼惜寒喜儿,根本就是个笑话。
「大哥,这亲事已经定了,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萧双双再懦弱也知道要护着女儿,若是亲事真被寒喜儿抢走,那她家阿幽怎么办?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寒士豪瞪了她一眼。
萧双双下意识缩了下身子。
寒幽见状,也顾不得赞叹这极品的一家人了,将萧双双推到身后,淡声说:「大伯父,亲事已定,庚帖也换了,你要我爹娘去和世子说换人,可有想过我以后该如何见人?」
她知道寒远一向敬重寒士豪,就算被他欺压这么多年,也未曾有过怨言,就连萧双双也是如此,这是长年累积下来、深入骨子里的奴性,极难改变。
虽说有她在自然就不怕,但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家,寒士豪一家子就是那传说中贪得无厌的吸血虫,除非寒远夫妻能看清现实,最好是能断了关系,否则这家子就会紧紧的巴着他们。
今日她就要让她爹娘认清,她这个大伯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家人。
寒士豪果然不负她的期望,脱口便骂。「不过是换一下庚帖,就说拿错了就是,有何不能见人的?」
这话让寒远白了脸,急声喊。「大哥!庚帖都换了,亲事也定了,这村里的人都看见了,我这么做和退亲有什么两样?阿幽以后还怎么嫁人?」
寒幽能不能嫁人关他何事?他家喜儿能嫁就行。
寒士豪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阿远,你是叔叔,自然也想看着喜儿嫁个好人家不是?只要喜儿成了世子夫人,有她的帮衬,阿幽的婚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真嫁不了人也还有阿财和阿良,你不用担心。」
「大伯父,难道你不想我嫁个好人家吗?」寒幽淡声反问。
寒士豪噎了下,旋即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大人在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今年才十三岁,喜儿就要及笄了,要嫁人自然得先紧着喜儿,你一个丫头片子急什么!」
说到底他就是要寒幽让出亲事,寒远看着自家大哥的嘴脸,心头阵阵发凉。
萧双双看着丈夫沉默的侧脸,又看向一旁的寒进财和寒进良,两兄弟正朝着寒幽扮鬼脸,寒进财甚至还拿起地上的石块作势要扔她,这画面让她的心揪了下,忍不住喊了声。「远哥!」
寒远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寒进财拿着石块一脸凶恶的瞪着寒幽,又想起妻子同他说过两个侄子欺侮女儿的事……
突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再转向寒士豪的时候眼神已是不同,哑声道:「大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敬重你,当初分家,爹说了家产咱们一人一半,你事后只留了几块田和五两银子,便将我们夫妻俩赶了出去,也不顾我有没有地方落脚,我虽失望,却也毫无怨言。
「这些年来,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买了房子,将阿幽拉拔长大,大嫂时常上门来要吃食,让双双和阿幽饿肚子,我想着你家里人口多,也没多计较,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事,我都二话不说扔下田里的事便去帮忙。
「可你呢?当初阿幽受伤,发热了一整晚,我银子不够向你借,想带她去镇上看大夫,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
寒士豪被他那沉痛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
见他不答,寒远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说,不过是发热,急什么,路边拔点药草熬了吃就行,说完便把门关上了,任我怎么叫唤都不理。」
若不是庄老头见他可怜,将钱借给他让他去找颜大夫,寒幽可能早就没了……
那时他还自我安慰,想着大哥日子也不好过,才会没有余钱借他,现在想想,他可不是傻吗?
两人是兄弟,大哥想怎么对他他都能忍,但阿幽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这个当爹的若是连女儿都护不住,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