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不曾见过皇叔这般盛怒的模样,到底是谁惹皇叔的?真是混账。
「就算是尸体也能说话,找来相关人证,查清知府的底细和其族人,用什么法子都好,横竖就是要让知府成为最有力的人证,证明那个人是遭人暗杀,还有彻查他的身分,搜他的住所和常出入的地方,再假造那人与京里往来的书信。」易承雍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巴不得赶紧将他打发走。
「皇叔,你这是要我栽赃他们?」所谓的他们指的自然是户部尚书楚彻和五军都督万利建。
「他们可以栽赃你,怎么你就不能栽赃他们?你这闲散王爷干太久,脑袋都空了不成?」易承雍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嫌恶神情。
易玦不禁气结,忍不住替自己辩驳,「皇叔,话不是这么说,栽赃自然能栽赃,可上头的人不信,又没人能帮衬也没用啊。」
「正因为不管你怎么做他都不信才要栽赃,让朝中的御史去说嘴,让京城的百姓流传,看他扛不扛得住御史和黎民百姓那数不清的嘴。」
「皇叔这是要逼他动手?」一旦把剑指向皇上,逼得皇上自己清君侧后,下一个要清的就是他们叔侄俩了。
「本王受够了。」
易玦明白了,反正皇叔是与他同一阵线的,那就这么着吧。其实当年要不是皇叔执意登基之人必须正统,必须是嫡系,那龙椅上坐的绝不会是易珞。
雷持音的脑袋还在一片混乱之中。哪怕已经用过膳了,仍理不出头绪,不只是因为易承雍突如其来的示好,更因为他和肃王的那席话。
虽说她对朝政懂的不多,可两人交谈中隐隐透露着要对皇上发难,也显露皇上对他俩的不满,感觉双方已经没有议和的空间,回京之后,必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传言确实没错,皇上对睿亲王当年没有除去肃王一事耿耿于怀,才会疑心生暗鬼,认为睿亲王必定是有所图,留了后招。
不管易承雍和肃王手中握有多大的兵权,只要皇上打算收回,两人就不能不缴回,双方的实力相当悬殊呢,可偏偏易承雍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像是压根没将皇上放在眼里,嚣张得让她很是惊讶,难道他还有什么隐藏的底牌吗?
「在想什么?」
阴影袭来,雷持音一抬眼就见他只着中衣,微敞的衣襟隐约可见布条,想来肩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了。
「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你想早点回去?」
「也不是……」
「不然?」他干脆在她身旁坐下。
雷持音张了张口,觉得这事挺难开口,要是问得太白,显得看不起他的本领,可是不问嘛,又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安。
「……你这是跟皇上杠上了?」叹了口气,她还是选择最直白的问法,没法子,她不习惯与人绕圈圈,单刀直入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是皇上与我杠上了。」
雷持音微扬眉头,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未能免俗地拥有皇族人特有的傲慢,这般桀骜不驯的用词要是被人听见,真不知道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回京之后,和皇上之间的冲突是避免不了了?」
「放心,不会有事,大不了就是江山易主。」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听得心惊胆跳。
「你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你……」她被吓得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再发豪语。
「你该不会打算要造……」
可怜她只是一介商家女,这般忤逆的话她还真说不出口。
「不是每个人都对皇位有兴趣。」察觉她的惊恐不安,易承雍也不再多说,拉着她起身。「时候不早,该歇下了。」
纵使雷持音认为他根本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给她一个正面的答案,她也不想再追问下去,她今晚已经受够惊吓了,需要缓一缓。
然而她刚在床上坐下,身旁的床褥跟着微陷,又将她吓了一跳,怯怯地望去,见他真的坐在身旁,不禁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像是目睹了极不可思议的事。
「虽说不知道今晚鬼差怎会企图拉你走,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来,但我觉得最好的防范法子,就是让我以最近的距离看着你,要是有点风吹草动,我才能及时阻挡。」易承雍神色如往日般平淡,口气也是一本正经。
可是这话听在雷持音耳里说有多怪就有多怪,她可是见识过他的身手的,才不信同处一室他还护不了她,尤其他睡在临窗那头,不是更方便堵住出入口,让鬼差不敢越雷池一步?像是看穿她的疑虑,易承雍不疾不徐地解释,「鬼差无形,你又怎么知道他到底会从哪里窜出来?再者,以往你窝在脚踏上睡时,连鬼差的声响都没听见过,是不?可以想见,离我越近,鬼差越不敢靠近你。」
雷持音澄澈的杏眼转了圈,心想似乎是这个理,可是……
「咱们要睡在一块?」她问得极快极轻,就怕门外的空济听见。
「你睡里头,咱们隔着楚河汉界,你意下如何?」
看他神色诚恳,态度更是卑微,这提议也没得挑剔……哪怕两人未论及婚嫁,但好歹是心意相通了,尤其他是为了保护她。
雷持音这么说服自己,可就算她再大胆,要她和衣跟个男人躺在同张床上,对她而言是无比艰巨的考验。
当她躺在床上时,她觉得她的心跳得又重又快,像是要弹出胸口似的,她侧过身压着胸口,免得被他听见她失控的心跳声。
「你……在京里可还有挂心之人?」
雷持音吸了口气才回过头说:「你既然差人查过我的底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早已嫁人,而且还有个儿子。」
「嗯。」
「你不介意?」其实打他说他找人查过她的底细后,她就想问清楚他对此的想法,但随之而来的事太多,找不到好好说话的时机点就拖到现在。
「不介意。」
雷持音都不知该夸他大度,还是怀疑他太会装,不过他既然说出口,她就姑且相信。
「若问我还挂心谁,一个是我表妹卓韵雅,她嫁进京城行商徐家,我咽气时她就在我身旁,我怕她难受,另一个就是我的儿子卓瑾。」
「回京之后我再替你查查,兴许能与他们相见。」易承雍低声承诺。
「能见上面自然是好,只是我现在的模样……」她实在担忧。
「既是你至亲的人,必定会认出你。」
雷持音想了下,笑眯眼道:「也是!对了,京城闻名遐迩的端玉阁就是我与表妹合资的,也不知道这家铺子还在不在。」
「我听过。」
「真的?」雷持音喜笑颜开,干脆侧过身对着易承雍,跟他说起她和卓韵雅的姊妹情谊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嫁进卓家,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唇角还挂着喜悦的笑。易承雍睇着她的笑颜,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其实,她不知道他算不上正人君子。她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她绝口不提那个负心的丈夫;不知道他有多高兴,她这般轻易答应与他同床共枕,更不知道,他在保护她的当下,也想感受她的体温。
第八章 原来他有未婚妻(1)
几日之后,易玦将易承雍交代的事处理妥当了,又进府里找他。
「……一个月后?」易玦听到他的打算后一脸坏笑。
「你不认为我的肩伤应该养个一个月?」易承雍说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