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子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这说说话,何嫂子有田里的活儿要干,我就跟小花还有隔壁的林婆婆聊聊天,不会久待的。”
“不是不是,待多久都没关系,只是家里还有个病人……”何嫂子急急摇手又摇头,婉转提醒家里有病人,怕会过病气,再者就怕给杜嘉薇招来非议,污了清誉。
“没事,林婆婆说何大哥是个大好人,若不是去年为了帮她抢收田作生了场大病,也不会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我也听林婆婆说了,何大哥并无大碍,就是没吃什么营养的东西身体太虚,我很会做吃的,这山里能用的食材也很多,不费半毛钱,吃了我做的东西,也许何大哥的身体就好了。”杜嘉薇笑着说,突然又想到在村人眼中,这块山林可是私人土地,遂又将自己的身分说了,让她安心。
何嫂子原也是想提醒屋后那座山林等闲不能进,虽然也不曾听过有谁进入后被按上私闯罪名的事儿,但美林村原就群山围绕,撇去屋后这块私人山林,其他山区要捡柴要打猎也已足够,村人便不会往那里去。
听杜嘉薇说完,她心是安了,也暖了,不禁眼眶一红,“这怎么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我日子过得太闲,何嫂子就当可怜我,让我生活可以过得更充实,拜托。”她娇俏的双手合十,双眸清亮。
何嫂子失笑,杜嘉薇娇俏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何况若丈夫真能吃些好的,身体一旦恢复过来,她肩上的担子也可以轻一些。
小花极喜欢这个没有架子却很漂亮的姊姊,这一听下来也急着求娘亲答应。
何嫂子这些年也看了不少人情冷暖,怎会看不出来杜嘉薇是变着法儿在帮她,当下泪水溃堤,低泣着猛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从今而后,杜嘉薇的穿越生活圈又多了林婆婆及何铠一家三口。
*
范绍安最近的生活过分平静无波,却让他时不时的胆颤心惊。
杜嘉薇变得太亲切、太随和、太好说话、太没脾气,让他对她行为举止的困惑不解之余也是戒心满满。
但两个月下来,他没看见什么算计、狠毒后招,只看到她天天包紧紧,背着背篓进后山,再回到家中备午膳,笑咪咪的看了学生用餐的状况后便离开,接着他的晚膳也会准时在他回家洗漱后,热腾腾的让青荷或海棠送到墨竹轩。
“今日学院休息,子岳怎么也来了?”安静的堂屋里,一个略显低沉的含笑声音响起。
子岳便是范绍安的字。
“山长。”范绍安从椅子上起身,一贯冷清的表情浮上一丝无奈。
这绝非首次他在学生休假日过来书院,因为不耐烦与老爱惹事生非的妻子同处夏园,他几乎次次都在休假日过来,山长的话纯粹是刻意促狭。
来人是凌远书院的山长叶书博,年约四十,五官端正,眼角几道细纹,身姿挺拔,对范绍安这个年轻先生很是关爱,先前范绍安的妻子来闹过一场,他对范绍安的家庭生活又多了些挂念。何况他视同亲女般疼爱的邓妹新对其心仪爱慕,思索再三,他便想过来探探范绍安的心思。
甫坐下,丁顺已经俐落的端来一盏热茶,再退到后面的小桌。
叶书博喝了口茶,看着在他对面的范绍安,“不肯接受我的钱,是因我的山长身分,别班也有穷孩子,不能厚此薄彼,但你怎么连邓先生的钱也不收?”
身为书院山长,自然得做到公平,凌远虽是一家小书院,但该教的全都有教授,先生们就得辛苦些,一人教授二至三门功课,毕竟书院收入不好,夫子们的月俸与其他有规模的知名书院差距不止两、三倍,愿意屈就的夫子不多。
范绍安教的就有三门课,书法、诗词还有御课。
在他眼里,范绍安读书上极有天分,可惜在人际关系上不够圆滑,得罪的人不少,他与江州另一书院的山长是多年故交,范绍安原也在那里就读,对范绍安科举失利的原因很清楚,就是有人对他心怀不满下黑手,直接将他从中试名单上除名。
范绍安仕途受阻,婚事也不顺,叶书博一想到那日到书院拍桌大声质问的刁蛮少妇,又想到内敛清秀的邓妹新,遂道:“妹新对你的心思你该有察觉才是,如果有需要山长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范绍安明白山长的意思,杜嘉薇绝非贤妻,这桩硬凑成的婚事他早就想放下,尤其杜嘉薇婚后不断对他冷嘲热讽、四处撒泼,简直把他的脸丢尽。
一日,他实在忍无可忍,扬言要一纸休书休了她,哪想到杜嘉薇竟嚷嚷只有她能休他,他若敢休妻,她便死给他看。
当时,他曾想过要请山长出面,只要杜嘉薇愿意和离他便答应她任何条件,但后来她生了病,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眼下,不必他开口请求,山长愿意出面,但想到杜嘉薇近日的改变,他竟然迟疑了,最后起身一揖,“劳烦山长挂心,是子岳做得不好,但这事子岳会自行处理。”
这是不要他干涉了。
叶书博虽然错愕,但还是点点头,拿了茶盏再喝口茶,转移了话题,提到接下来的课程,尤其是御课,这次范绍安会带学生到后山去上课,由于书院的练马场不大,能好好驾驭马匹的学生便会被带去户外策马奔腾。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叶书博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先行离开,范绍安则继续改着学生的作业。
时间流逝,眼见快到中午,丁顺的双眼已经亮晶晶,桌面也提前收拾得清洁溜溜。
没办法,他的胃已经完全被奶奶收买,不管她以前多坏多讨厌,就这两个月吃的三餐,没半次腹泻不舒服,反倒还胖了些,不得不说那一道道看似简单实则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让他还不到用餐时间肚子就唱起空城计。
范绍安也收拾好桌面,起身正准备离开,就听到敲门声,他一抬头,就见邓妹新提了食盒进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范先生一定会来书院,我备了两人份,也有丁顺的,喏,这个给你。”邓妹新笑着将左手另一只较小的食盒交给丁顺。
丁顺的脸在心里皱成包子,他不想要啊,奶奶也有准备他的饭,但不收又没礼貌,他只能挤出笑脸接过,“谢谢邓先生。”
邓妹新将另一个三层食盒放到桌上,抬头就见范绍安蹙眉看着自己,“怎么了?”
“你怎么会想准备食盒?”莫说丁顺了,连范绍安也觉得奇怪。
邓妹新低头掩饰脸上的尴尬,她哪能说出心中那股难言的忧患意识?
她在乎范绍安,也藉关心之名从去范绍安家用膳的学生探知不少情况,他们都说师母做的东西好吃,看到他们也笑咪咪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为此,她还特地私下找了其中一名学生来问个仔细——
“师母自己说了,她大病时曾昏迷几日,其实是作了好长好长的恶梦,她去了一趟阎王殿,阎王告诉她再不当个好人就让她下地狱,还用仙术灌了好些奇怪的事物到她脑袋里,说是知道她没才华,给她一点知识和才艺,让她能用这些东西助人,她这才吓得改邪归正。”
“范先生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因为师母说了,先生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所以师母说还是让先生自己发觉她不一样后,主动来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