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薇勾起嘴角一笑,目光落在孙至民身上,他就像块美玉,身材硕长挺拔,面貌不俗,一双眼睛也清亮,她记得何阳伯府是清河百年世家,孙至民知识渊博,温文儒雅,是出了名的才子,也不知博得多少女子为其患相思。
孙至民也看到她了,目露诧异,“你、你是……”
杜嘉薇突然想到詹子贤提过,要范绍安与这位新来的江州学道交好,日后在仕途上也有个照应,因此她垂眸有礼的向他一福,再看向杜嘉月,甜甜笑道:“杜家妹妹,那就择日再叙了。”
杜嘉薇带着还有点晕晕乎乎的青荷,姿态从容而优雅的往另一条街上走去。杜嘉月瞪着她的背影,藏在袖内的双手攥得死紧,她不懂,过去那目中无人又没脑子的嫡姊怎会变得如此沉得住气?她几乎要不认识她。
孙至民心绪激动的看着远去的纤细身影,愈看愈觉得她跟某人很像,他忍不住看向杜嘉月,“那不是你……可是她不是已经……”
“孙大哥是不是觉得她长得很像姊姊?我也是因为这样才拦住她说话。”杜嘉月眼眶泛泪,适时扮演一个思亡姊甚深的好妹妹。
也是,庆宁侯府连她的丧事都办了……孙至民望着前方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眼中仍有依恋。
若再细想,刚刚那名女子的五官的确像杜嘉薇,但气质不同,这名少妇素雅动人,眼神清澈而纯真,说话的声音软绵,与他记忆中那个骄矜刁蛮又争强好胜的杜嘉薇截然不同。
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在杜嘉薇离世后,她竟会成为他内心深处无法舍弃的痴恋,也是因此他才会不小心犯下错事……
另一边,杜嘉薇主仆走了一条街后,青荷才迟疑的问出心中的问题,“奶奶,刚刚那是奶奶的妹妹?奴婢以为奶奶没有亲人了。”
“我是没有啊,不对,我有夫君、你、海棠,还有曾氏娘性……”杜嘉薇开始念起一些跟她比较亲近的友人。
青荷有点被她绕晕了,都忘了想问的事。
杜嘉薇不想因为某人坏了逛街的兴致,又开始东看看西看看,兴致一来还让青荷买了两串糖葫芦,当街吃起来。
此时就在对街的一家茶楼窗口,一名胖妇人原本一直哈腰致歉,不经意瞄到对街那张花容月貌时,突然生起气来,“秦大少爷你看,就是那个泼妇将曾氏娘仨带走的,真不是我拿了钱不办事。”
纪氏是真的气杜嘉薇,若不是她横插一脚自己她这段日子怎么会过得里外不是人,惨兮兮的。
秦翰先前给她的五十两银被她家那不上进的儿子偷到赌场玩完了,曾氏的事情办不成,这会儿秦翰要她把钱吐出来,她哪里有钱,只能把过错全推给杜嘉薇了。
秦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桃花眼顿时冒出淫欲之火,这妞儿可比曾氏还娇美漂亮啊!
“走吧,本少爷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人交不出来,就拿钱来。”
纪氏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得赶紧走人。
秦翰的目光落到对街正舔着糖葫芦的美人儿身上,瞬间血脉贲张起来,他急喊两名属下进来,一脸玩世不恭的指着对街道:“去,查查那个女人的事。”
两人看了一眼,点头应是,很快离开。
大少爷的荒唐史很多,是个好色如命的纨裤大少,掳人玷污的事可不少,但因后台够硬,事后砸钱了事或纳妾都行,后院客满不说,养的外室也不少,看样子再过不久,大少爷后院就要再添一名美人儿了。
*
孙至民的到来,代表他将与江州知府一起筹备并监督院试的一切事务,而考试时间就定在来年三月。
范绍安的班上也有几名学生要应考童生试,杜嘉薇与他们交好,便提议趁着还没下雪,冬日暖阳仍在,一路健行去寺庙拜拜,祈求考试顺利。
金兰寺香火鼎盛,是名闻遐迩的古刹,离美林村还有好几里路,这点大家都知道,但何谓健行?
“就是徒步旅行,完全靠体力,到时师母再准备一些吃的,肯定很好玩。”她兴致勃勃的解释。
由于杜嘉薇准备的吃食很好吃,学生们都兴奋的直点头。
不过,这几个准考生里有几个娇娇女跟大少爷,杜嘉薇不得不先叮哗他们自己在家训练体力,要能够走上一个时辰不脚软才能去,若真的不行,在寺庙前集合便是。
健行对这些家境好的学生们可是新鲜事儿,尤其跟师母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坐轿子或马车上山也没什么意思,因此几个人还真的卯足劲,天天在家锻链脚力。
范绍安得到江州上课,詹子贤的课看似随意却极为严谨,他要读的书及功课叠起来有一座小山高,自然不能陪她去。
杜嘉薇看出他的哀怨,踮起脚亲了他的唇,再柔柔一笑,“没关系,夫妻一体,我代表你,祈求你的考试顺利连中三元。”
杜嘉薇真的很有心,一早天未亮,她就跟两个丫鬟在厨房里忙活,她一共准备两款西式汉堡跟日式饭团,另外还带了简单的锅子、水杯及碗筷,用来野炊煮汤或泡茶也是很不错的。
前一天,她已经规划好行走路线,孩子们到夏园集合后,她要大家排排站,以炭笔画了一张图,就带队开始朝美林村步行,将一干陪同的奴仆全留在夏园。
金兰寺处在蓊郁山林中,有些针叶林高耸入天,走起来一路清凉,好在路径不算陡,众人边走边聊,杜嘉薇还说了几个谜题让他们动脑猜一猜,再加送几个网路笑话,偶而也让他们认认两旁的植物或可吃的菇类野菜,一路上大家笑嘻嘻的,个个兴致高昂。相较这边的健行上山,另一条可以上到金兰寺的山路却是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络绎不绝,而在寺庙前蜿蜒的台阶上,也有许多前行的香客。
寺庙两边的停车坡地上,则有不少知客僧在引导或维持稚序,一些年纪大的长辈或身分尊贵的贵人也能搭轿从另一边小路上到庙宇。
上香自然要赶早,待杜嘉薇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嘿咻嘿咻的爬上来时,大多数人已进入庙宇参拜,此时的广场阶梯倒是净空不少,添了清静,众人抬头仰望寺庙时,更有肃然起敬之感。
在一红瓦凉亭上有一名男子独坐,身后还有一名像小厮的人。
男子原本在沉思,却听到一阵童稚的吵嚷声,他循声看过去,就见冬日暖阳下一名少妇带着好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女童走到前方空地,还有两名丫鬟牵着马儿。
是她!
孙至民的目光陡然一热,那女子穿着绦紫长裙,头梳盘髻,发上仅有一支素雅的珍珠钗,她素净的脸上带着笑意,肤色白里透红,相当吸睛,而那些孩子看来狼狈,头发有些乱,衣裳也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终于到了,你们真棒!好了,记得自己刚刚出发前的位子吗?快站好。”杜嘉薇拍拍手,十几个孩子笑咪咪的赶快找到位子站好。
“很好,你们等师母一下。”她又说。
孙至民好奇的看着她,就见她接过一名丫鬟递给她的一个奇怪架子,她将架子架好后,就从马背旁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大纸放在架子上方,接着拿了炭笔,他知道那是穷人家拿来练习写字的笔,一沾手就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