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剑又继续在这块石头上敲敲打打,终于在底部发现了个向上的缺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弯下身伸手进去掏了掏,却摸不到什么东西。
甄妍想了想,说道,「让我来,我父亲都是这个样子坐在这里的。」
她回忆着甄平的模样在石头旁坐下,以某个奇异的角度将手探入石头缺口,果然一阵掏弄后,被她抓出了一捆绑起来的信件。
找到了!宋知剑心情复杂地拿着信件,总觉得里头有着天大的秘密。「你爹果然是个奇人,当初一群高官权贵甚至是皇帝都坐在这舫内,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有人发现这块奇右的蹊跷。可叹大理寺的人几乎掘地三尺,今日若不是有你在,相信我也会无功而返,大隐隐于市,你爹算是把这句话利用得淋漓尽致了。」
「拆开看看吧!就这些信件,也不知能不能找出证明我爹清白的东西。」藏得如此隐密,甄妍总觉得这些信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为防风吹,两人进到薮春舫中,宋知剑将信件小心翼翼的一封一封拆开,仔细的阅读里头文字。
而甄妍在一旁跟着浏览,他也没有阻止。
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们才将信件看完,两人却默默相视无语,尤其是甄妍,花容月貌惨白得都令人心疼了。
「想不到……」宋知剑表情复杂地看着甄妍。「甄平竟曾经是先太子的谋士!」
与甄妍身世有关的玉是皇宫里才有的东西,而甄平的身分是先太子谋士,却领养了甄妍……这说明了什么?
难怪甄平会觉得牡丹太惹眼,易招祸事,反而种了一样繁盛却低调不争的茶花。在他心中,甄妍便是如同茶花般的存在吧?
甄妍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娇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看向了宋知剑,很想和他说自己不会受影响,很想和他说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她努力了半晌,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眼眶反而渐渐红了。
她只能低着头,不让自己的无措与失态展露在他面前,可她眼前的地面,一滴、一滴,被沾湿了。
无助的她连哭都不敢出一点声音。
小小纤柔的手突然抓住了宋知剑的衣袖,终于,甄妍哽咽地说出了一句话。「让我拉……一下……一下就好。」
因为这个时候的她真的需要一个依靠,让她能慢慢接受一些她根本不想接受的事。
宋知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天性凉薄,注定一辈子冰冷无情,但眼前脆弱的她却让他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疼。
他伸出了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却不敢太用力,现在的她太过纤细,太过荏弱,好像只消轻轻一握就能将她捏碎了。
他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让她哭着,发泄情绪,直到她哭得累了,眼泪止住,发现自己居然毫无顾忌地瘫在他怀里,不由尴尬地轻挣开他,坐直了身子。
他轻轻说道,「你可能的身分……若是曝露出来,只怕后果会很惨。」
「我知道。」她黯然说道。
「可是……」看看她红肿的眼,他蓦地摇摇头。「可是现在都还没曝露,你就哭得这么丑,那不是更惨。」
甄妍没想到在这个骨眼他竟这样打趣她,冷不防的就被他逗笑了。
宋知剑见她好受了些,也收起玩笑的情绪,郑重地道,「你放心吧,无论如何都有我呢!」
「你不在意我的身分很有可能……」甄妍欲言又止。
如果这猜想是真的,那她可是比罪民之女还严重多了,藏匿她的下场可能会被陛下砍掉脑袋。
「不是还没证实吗?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宋知剑不以为意的说。
「与父亲通信的那个人也知道。」甄妍提醒着他。
宋知剑却淡淡地笑了。「那就让他以后都不知道好了……」
第七章 赐婚危机(1)
与甄平通信的那个人并没有署名,但由信件上看来,那人与皇宫应该关系匪浅,若不是出自宫里,就一定是能接触到极为高层的大官显贵。
但是那个笔迹宋知剑不认得,不过由信件的年分看起来,那人应该从十年前在皇宫里就是很有地位的人。
看信件来往的内容,大多是因先太子的遭遇而埋怨当今皇帝,比较像是失意政客的长吁短叹,并没有提到要行刺事,所以甄平似乎是真的没有涉入刺杀一事。
初时皇帝南巡会至甄平住处,只是见其精美随兴而为,乍看之下是不太可能遇刺,然而当天的情况显然是刺客早已埋伏在甄平住处等着,足见主谋者相当了解甄平住处的布置,还瞒过甄平这个主人。
这个主谋者,宋知剑有理由相信就是与甄王通信的那个人。
同时,主谋者还能不着痕迹地把皇帝引至甄平住处,知道皇帝会对那里产生兴趣,所以他必然是跟随在皇帝身边,非常了解皇帝的人物。当天跟在皇帝身边的官员不少,不过能做到这些的却不多,如此过滤起来,有嫌疑的人便大大减少。
如果那个主谋者知道只凭这几封信宋知剑就能推断这么多,那人应该会惊异于宋知剑思绪之缜密,也会后悔自己竟留了这么多破绽。
有了头绪,此次密赴江宁查案的宋知剑已算达成任务,择日即可回京。
在启程的前夕,宋知剑特地带甄妍来到甄平的墓前。
皇帝被刺不可宣扬,但甄平死去总要有个由头,宋知剑既纳了甄妍为妾,当初回京后便做主让人在江宁城南寻了块风水宝地,以甄妍的名义替他立了坟。
甄妍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父亲还有坟,而且可以入土为安还是宋知剑出了大力帮忙,对他除了恋慕之外又多了几分感激。
「……如今女儿有三郎照顾,望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甄妍喃喃地将这阵子发生的事向父亲叙述了一遍,包括对宋知剑的倾心,连宋知剑在场她都毫不介意地侃侃而谈,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就甄妍的立场而言,反正该不该听到的他全听到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知道她更多的秘密,她对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甄妍献上三炷清香,看着袅袅青烟,此次来到江宁,告别的不只是父亲,还有以前那个单纯无愁的自己。
夫妻两人就要离开时,坟茔附近忽然来了一名身着靛色长衫的男子,做着文士打扮,书生之气甚浓。
那男子左顾右盼像在寻找什么,抬头看到宋知剑等人时忽然眼前一亮。
「甄姑娘!」男子快步地走过来,表情又惊又喜。
甄妍看了看来人,也有礼地福了福身,回道:「岑公子!」
竟是认识的?宋知剑不语。
那男子朝着甄妍颔首示意,像没有看到宋知剑一般,眼光在她娇美的脸上流连不去,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这么久才有机会再遇见她,他真的控制不住。
宋知剑微微皱起了眉,不过仍是按兵不动,看看这个姓岑的究竟想搞什么鬼。
岑明书目光看到了她身旁的墓碑,忽然一脸哀感地叹道,「此次岑某赴京赶考,幸运中得状元。岑某父母早亡,只有老师是最牵挂的,前些日子同乡前来拜访,带来老师往生的噩耗,岑某便不顾留京等候分发官职,连夜赶来江宁,至少将高中的消息让老师知晓,以慰他在天之灵。」
甄妍客气地回道,「岑公子有心了,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也为公子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