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她亲赴勇国公府碰了一舅子灰,如今眼看与宋知剑的婚事也没指望了,梁秋莲哪里爱得了这种委屈。从小她要什么得不到?如今却没办法嫁给最爱的男人,偏偏那男人身边的是她现在最恨的女人。
「皇上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不是说君无戏言吗!」梁秋莲砸了屋里不久前才换上的飞鹤琉璃瓶摆设,又一个反手将桌面上的上等青瓷茶具全扫在地上。「言而无信还做什么皇上!」
「莲儿,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犯上!」梁祥被闹得皱了眉,对女儿的语气仍不敢太重。
「犯上又怎么了?明明是他对不起我!」梁秋莲大哭着到处乱砸发泄,发髻歪了,变得披头散发,哪里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气质。
「皇上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家出了个骁勇善战的宋知枪,对北疆异族的仗还打赢了。」梁祥叹了气 身为一国之相,却彷佛不希望王朝打赢似的,听在别人耳中那就是其心可议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梁祥的确是不希望王朝越来越太平、百姓越来越归心,因为只有越乱才越有出头的机会,他的权势富贵也才能更为长久……
「莲儿,你爹也尽力了啊!」刘氏也在旁边劝着。「总之,皇上那条路是走不通了。你何不死了这条心?王朝里的优男人万千,比宋知剑更好的也不是没有,你何苦执着于他。」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梁秋莲尖叫起来,要不是婢女在后头拉着,她可能已经扑上去抓花刘氏的脸。
不过那婢女也被梁秋莲脚踹开了。「打从十四岁那年参加宫宴,我就爱上宋知剑了,如今我都快十七了!爱了他这么久时间,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要我放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你又能如何呢?」刘氏真有些后悔把自己女儿宠成这样,瞧瞧她现在简直比乡野泼妇还不如,可是同样的,她也不敢太过苛责,怕梁秋莲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伤人害已的傻事。「宋知剑他……他就是对这桩婚事没兴趣,与咱们相府也不可能和睦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宋知剑!」梁秋莲可能是砸东西砸得累了,停下了手,但却是转为拉着梁祥的袖子不放。「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梁祥气得拂袖,却甩不开她。「胡闹!为父已经为你求过皇上,却被拒婚,等于在百官面前丢了一次脸,你还要为父做到什么程度?」
梁秋莲同样气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直起了身,语气慢慢变得尖锐。「爹,你不要骗我了,我们相府与勇国公府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先前你也极力撮合我与宋知剑,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拉拢未宋知剑的想法。
若是我与宋知剑的婚事真的能成,他便不得不与我们相府绑在一起,勇国公府也不可能再与爹作对,甚至他们麾下的军队也能隐然算成爹的势力,爹等于在朝中少了最大的敌人,还多了最强的助力。」
梁祥沉沉地看着梁秋莲,这个女儿虽然刁蛮任性,但脑袋还是清楚的,她的确道出了梁祥原本的打算,可惜功亏一篑。
「爹你有没有想过,宋知剑不娶我的原因,其实只出在一个甄妍。」提到这个名字,梁秋莲的脸生生转为狰狞,原本尚可称为美貌的她,如今看来只剩可怖。「他现在宠爱甄妍,眼中自然看不到别的女人。但如果没有了甄妍呢?他也就不得不考虑别人,而我是与他走得最近的,机会自然最大,这朝中大家也都知道爹想与宋知剑结亲,又有谁敢来抢……」
「你的意思是……」梁祥心头一动,没想到会有一天听到梁秋莲说出这种话,他的女儿果然长大了。
的确,梁秋莲在说这些话时,那语气中的恨意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甄妍,必须除掉!」
勇国公府
甄妍正在教宋英杰画图,今日教的是小动物,鸡鸭猫犬之类的东西,对一个孩童来说,现阶段学这个是最有趣的,所以宋英杰也兴致盎然。
「姨娘!」春草突然一脸不解地讲了门,手里拿着一封信。「门房送来一封你的信。」
甄妍纳闷地放下了画笔,接过信来看。信封上的字她相当陌生,封口处还上了蜡,便是不希望除了本人之处的人开启这信件。她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寄信给自己,不由边拆信边问道,「有说是谁送来的吗?」
春草摇了摇头。「门房说来人很是眼生,别说他没看过,那人也不像京里人,说话有着外地的口音,而且送完信就走了。」
甄妍拿出信件阅读,但在看清信中内容时蓦地白了脸,手一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姨娘怎么了?」春草吓了一跳。
宋英杰也被这里的动静惊动,小脑袋朝这里探着。「甄姨娘?」
甄妍深吸了口气,将那信件揉在手中,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想比哭还难看。「没事。」
她握着信件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封信好好抚平,又重新放回信封里,叫春草好好地收着,而后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回到了宋英杰身边,「我们继续画吧!方才画到哪里了?」
「姨娘说要画鹅,只画了半个身子呢!」宋英杰指着画纸,笑嘻嘻地道。
「那我们继续吧。」甄妍静了静心提笔说道,「人有表情动作,动物也有。我们画鹅,须先观其姿态,包含啼鸣、振翅、争食等,再察其性理,如逞凶、满足、疏懒等等,内外兼顾,画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像我画的这只鹅,鹅头虽扬,鹅颈微曲……啊!」她一笔落下,却因心绪纷乱,墨水滴在了白纸上,瞬间晕开,倒将整只鹅染得四不像了。
宋英杰睁大了眼,像是不相信这种事也会发生在甄妍身上。「姨娘,你画的鹅不像鹅,现在倒像朵花了。」
甄妍有些尴尬,但她现在的身分是宋英杰的老师,须得庄重,情绪拉扯之下,她的神情倒显得不太自然。如今这鹅是不成鹅了,但这幅画接下来又该怎么完成?
「姨娘,要不咱们重新画一张?」宋英杰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这种单纯的想法却更是映衬了甄妍心绪的复杂。看看他童稚的眼神,甄妍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如何能教好他?
「不,不必重画了,今日就当画图凑趣,回头再教你画鹅。」她摇了摇头,「你说是花,那就画花,有时候我们真正想做的事做不到,却不必直接放弃,如果能另劈途径,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已沉静许多,玉手提笔便在白纸上舞动起来。
慢慢的,她画出了一朵一朵的花,花朵重瓣,远近不一,很快地便花团锦族,甄妍再加上了繁感的枝叶、造型古朴的花架,盖过了原本鹅的线条,最后一大族嫣然怒放的月季花跃然纸上。
望着这幅画,明明是一派热闹的百花盛开景象,但她心中却始终惆怅不安。其实方才能静心完成这幅画,靠的并不是她的意志,而是宋知剑。
她只有一直想着他,才能平静,才有安慰,彷佛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能勇于面对。
于是她停顿了半晌后,又重新蘸墨,在图画旁写了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