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拿了压箱底的一套瓷器,所谓色香味,摆放菜肴的碗盘也是重点。
精致的弧形缀荷花的瓷碟,盛了翠绿青菜,同款的荷花汤盅一打开,满满的食材,香味扑鼻中夹带着一股香辣,令人闻之都忍不住咽口口水。
她殷勤的送上桌时,汤绍玄的眼睛微闪,虽然一闪而过,但她仍捕捉到,这是喜欢的意思,没错,他喜欢吃辣。
他吃东西时,总是慢条斯理,相当赏心悦目,而除了看人外,她也特别留意他爱吃什么样的食物,一来投其所好,二来若哪天他对她起了杀心,为了弟弟,她也是会昧着良心,在他喜欢吃的菜色里添加些特别的料——这当然是未雨绸缪,不到不得已,她绝不会使用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汤绍玄突然意味深长的瞟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止住那飞得老远的坏念头,咧嘴粲笑,「喜欢吧?我还会很多道辣味料理呢。」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她发现他喜辣,他是意外的。
她吞咽了口口水,很想避开他的眼神,不会是看穿什么了吧?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好像要将她吸进去,有点可怕啊。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放下筷子,说来,他也是佩服她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敢大剌剌的在他面前起心思,现在是不怕死了?
夏羽柔那双清澈明眸顿时睁大,接着心虚,然后是慌乱的以笑掩饰,靠近他,小声说着,「汤爷在说什么,阿柔哪来的坏主意,你跟我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她大胆的拍拍他的肩,眼尖的看到他的肩线疑似脱线,她扯扯他的衣袖,「汤爷,你这衣服得补补啊,瞧我轻轻一扯,线都脱了,若遇到三朵花,她们随便一扯,你这袖子就要断了。」
汤绍玄蹙眉一看,想到最近老是到采石场门口晃的三朵花,一见他出现,就凑上前来叽叽喳喳,他的衣袖还真被扯坏不少件,他以为这件没问题才上身的。
夏羽柔也有消息管道,吴奕时不时跟她透露,那三朵花有多积极,风雨无阻的在采石场堵汤绍玄上工,还要她仿效,她猜这衣服脱线就是那三朵花的杰作。
她笑咪咪的自荐,「汤爷用完膳,到小厨房来,后面有间小储藏室,您在那脱了,我帮您补补。」
汤绍玄看着她,一双沉静黑眸看得她小心肝颤啊颤,脑袋想着这般讨好不对?就见他嘴角一勾,吓得她不敢再多话,不懂什么情况。
汤绍玄觉得命运好玄,从在树林遇到她的那天起,他的早膳变得更丰富多元,眼下,连补衣的活儿也有人包了。
食堂内,这对俊男美女的互动向来是众所瞩目的,自然也听到她要替他补袖一事,纷纷朝她挤眉弄眼,高举大拇指。
汤绍玄对这些人的任何言行早已无感,但饭后他跟着夏羽柔走向小厨房时,他看见夏羽柔大大方方地对大家笑着点头,颇为自豪。
是对拿下他胸有成竹?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笑,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储藏室比他想像中大,他脱去外袍,叶嬷嬷已经帮夏羽柔拿来针线篓。
夏羽晨送餐出去前,还朝这里看了一下,汤绍玄似乎看到一抹笑意爬上小面瘫的嘴角。
夏羽柔手脚快,俐落的穿针引线缝补起来,他静静坐在一旁,打量这间整洁干净的储藏室,东西不多,摆了碗盘筷子,再有就是几袋面粉。
夏羽柔边缝补边想着,既然她要抱大腿就要用力抱……她思索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笑道:「汤爷,衣裳鞋袜在外面买是方便,但针脚就随便了,如果不嫌弃,我这针黹功夫还不错,我弟身上穿的都是我一手缝的。」
「不麻烦?」
「不麻烦,」她笑得情真意切,还朝他眨眨眼,率性的拍了胸口一下,「能替汤爷效力,是阿柔的荣幸。」
「那就麻烦你了。」他出乎她意料的一口应了,还得寸进尺的加码,「衣裳鞋袜都各一,不,还得换洗,那劳烦各二。」
她先是一愣,随即傻了,应了?还各二?她哪来的时间?他一副她帮他做衣裳是应该的样子很讨厌!
汤绍玄抓住她那双来不及掩饰的控诉眼神,心情莫名的更好,「需不需要量身?还有鞋子大小?」
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
她在心里猛嘀咕,还是认命的起身从针线篮里拿布尺替他量起尺寸,但她不够高,只能拿把矮凳再站上去,勉强量好他的肩宽,又蹲下量长度,又量脚,忙好一会儿才量好,又伺候他穿回缝妥的外袍,真像个为相公忙碌的小妻子。
在小厨房的叶嬷嬷跟夏羽晨时不时的看过去,频频点头。
终于,汤绍玄向夏羽柔道声谢,再从容的与叶嬷嬷及夏羽晨点头后离去。
夏羽柔躬身送人完,气得差点得内伤,自找罪受!但谁想到他会顺水推舟的应了,还要求各二,她要做多久?
啧,人果然是禁不起相处的,什么谪仙,什么冷漠,分明一肚子坏水,占她便宜!
「姊姊帮汤爷做衣鞋。」
夏羽柔正愤愤时,竟见弟弟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没好气的道。
夏羽晨点头,「没关系,我懂。」叶嬷嬷刚说过姊会害羞否认,但替一个男人做衣服鞋子,就是喜欢。
夏羽柔要发火了,弟弟这一副很了解、很能体谅是啥鬼表情?
也许是看出姊姊恼羞成怒,他又说:「我不介意的。」然后,转身走出去收拾桌面。
她介意啊!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了啊!夏羽柔双手摀脸,没脸见人。
这一夜,灯火下,夏羽柔边缝制衣服边在心里痛骂某人,下针的力道又重了些。
另一边,一辆马车答答来到采石场附近的山林别院。
院子大气,大门左右分别挂着大红灯笼,门板缀着一对黄铜门环,紧闭的大门迅速的由里面拉开,马车直接进入院落。
何忠从车内下来,就有人前来引领他往里走。
即使入夜,别院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园林雅致,下人领着何忠来到书房门口,便先行退下。
书房是禁区,何忠自行推门进去,再将门带上。
书房里的家饰上等,镂空的香炉里香烟袅袅,空气中有股宜人的清香,但不见汤绍玄。
「忠叔,我在里面。」
右侧书柜突然往左一缩,出现另一间房,这是设有机关的密室,布置简洁,除了长桌及椅子外,还有一套雕刻玉石的刀具。
此刻,长桌上有几块隐然成形的玉石,另一边四层柜上,更有几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每个个头都不小,拿来打造一整套完整首饰绰绰有余。
何忠走进来,精锐的眼顿时一亮,难掩激动的道,「少爷你……」
「忠叔先坐,我一会儿就好。」
汤绍玄坐在长桌前,他手里的玉坠只雕一半,花形初现,线条细腻圆润,作品虽未完成,但已令人惊艳,若是有收藏玉饰的行家一看,肯定会惊喜万分,这是以一手鬼斧神工的「山子雕」闻名京城的「美玉公子」的作品。
「山子雕」不简单,一块到手的玉石,得依其色泽、纹路、形状,除去或掩饰瑕疵裂隙,令构思完成的作品更为完美,恍若天成。
世人不知谁是美玉公子,却知他的雕饰玉件皆要千金起跳,不知有多少皇亲国戚、名门富商都费尽心思的想买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