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黑由门外飞入,直接落到了白露肩上,张口就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这诗分明是在赞颂英雄的武艺高强,听来就像在附和着白露。
徐氏有趣地看着小黑,「你这鸟儿真是有灵性,念诵诗句是信手拈来,花了很多心思教吧?」
「其实……小黑它……也不是只会吟诗……」白露尴尬道,冷汗都快滴下来,她好不容易逗得徐氏把注意力摆在别的地方了,可千万别让小黑搅了局。
徐氏却更有兴趣了,提出了一个让白露傻眼的要求——
「不如这鸟儿放我这里,让我玩几日吧?」左安阳下了朝,急急忙忙赶回忠义侯府。
虽然现在母亲与白露维持了表面的和平,不代表着以后两个人就不会闹起来啊!
然而当他直接将马匹丢给门房,快步跑向主屋厅堂时,却远远就看到自家母亲与白露坐在一块儿吃点心,相谈甚欢,让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待到接近正厅,他听到白露正在说边关的事,恰巧说到有人假冒她母亲的事,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她怎么说。
「……当时那妇人有严明松做倚仗,耀武扬威,到点心坊来白吃白喝不说,张口就是向我要钱花用,我本想着不给总兵大人惹麻烦,用银两打发了,想不到她变本加厉,又来讨钱,恰好被总兵大人遇到……」
「我儿子那不用说,一定是将人扔出去。」徐氏喝了一口奶茶,笃定地道。
白露闻言一笑,「知子莫若母,总兵大人像拎小鸡般把那妇人扔出去,让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只是那妇人不肯死心,又想夺走管理点心坊的权力,总兵大人直接在严明松面前,揭穿了那妇人的身分,竟然是一名妓子,她是受到以前被赶出总兵府的一名婢女唆使,前来报复。严明松当时气得脸都绿了,那肚子一鼓一鼓的像青蛙一样,站在高大威猛的总兵大人旁,高下立判。
「西北边关民风强悍,总兵大人这般不畏强权,落在西北百姓眼中,那就是一等一的好汉,严明松就是因为丑恶嘴脸被揭开,所以回京才急着向皇上告状,是想报复呢!也不想想总兵大人面前千军万马都不怕了,会怕一个阴险小人?」白露想起这椿事,仍有些恼怒,为左安阳抱不平。
徐氏非常入戏,拍了下桌子道:「说得好!我左家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打压!」
左安阳在外头听到白露将他形容得威武不屈,不由得志得意满,想不到白露居然愿意花心思亲近他母亲,他心头漾起一股甜蜜。
她肯定是为了他啊!她心里分明是放不下他的!
想到这里,左安阳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徐氏看到他才想起自己先前还在担心儿子的事,怎么现在居然忧思全无?
她这才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露一眼,而白露只是甜美地一笑,在左安阳进门后便闭上了嘴巴,站起身来就想告退。
「你也留下来听吧。」徐氏突然道。
左安阳眼底闪过一丝喜意,白露闻言告了声罪,又乖巧地坐下,还替左安阳也倒了一杯奶茶,他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伸手就想去拿食盒里的点心,却听到徐氏一声轻咳,他的手立刻定在空中。
「这几样你不是都吃过?你不喜甜又不爱吃软,不必勉强吃。」
左安阳愣了一下,直觉回道:「可这是白露做的……」
「她做的东西你还少吃了?」徐氏绝了,说着居然直接将食盒盖上。一旁的白露见状差点笑出声来,只能强自镇静。
左安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母亲,怎么有种失宠的感觉?
他讪讪地收回手,嘀咕道:「罢了,我让白露再给我做……」
「记得还有我的一份。」徐氏面不改色地道。
左安阳垮下肩,好吧,真的失宠了。
白露看他这样,悄悄地朝他眨眨眼,暗示他会偷偷做给他,立刻就看见他眼里浮现笑意。
既然已经哄得他开心了,白露顺势岔开了话题,「总兵大人今日上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对啊!自己正想问这事,怎么吃个点心就忘了?徐氏回过神来,严肃地看向了左安阳。左安阳也不再说笑,一本正经地道:「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心里要有个底,过两天我八成就要丢官了。」
徐氏方才舒展开的眉又紧皱起来,她眼角余光看向了白露,却见白露只是眼睫微微一扬,没有任何惊慌恐惧的神情。
倒是个冷静的,她想。
左安阳见她俩都很沉得住气,便继续道:「今日在朝会之上,严明松一派的人又提起了要皇上亲征西北的事,我自然是大力反对,想不到严明松巧舌如簧,皇上亲征之意甚坚,竟反过来怒责我藐视圣意,当众便夺了我兵权,只怕这两日会连我总兵的职务都解除,让我成为一个闲散侯爷。」
厅堂安静了一瞬,徐氏又瞄了眼白露,现在她儿子可是无权无势了,所谓侯爷也只是好听,真遇上事情一点用都没有,这丫头还能镇定吗?
徐氏以为是个女人都会介意男人失了权柄地位,想不到白露却是面不改色,依旧那样温温柔柔地觑着左安阳,彷佛一点也不在意。
她暗自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左安阳身上,问道:「严明松竟是丝毫不顾忌两家关系……他听到你兵权被夺,反应如何?」
说到这个,左安阳居然露出一丝笑意,「才一下朝,他便立即来找我,先说我不识好歹,接着便提出那桩婚约不算数了,反正两家也没交换庚帖,就当没发生过。这样就是严家向我们退亲,而不是我们退了严家的亲。」
徐氏都气笑了,「他以为这么做,他们严玉娇的颜面就能保存了?」
「老子活到这把岁数,就没见过这种贱女人,真是贱啊——」站在白露肩上的小黑突然开口,这回可不是书生了,而是那个会骂格老子的粗鲁男子嗓音。
白露与左安阳齐齐脸色一变,这傻鸟居然在徐氏面前露馅了,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左安阳连忙补救道:「娘,其实这傻鸟以前有别的主人,说话都是乱学一通的……」
白露也立刻帮腔,「对对对,小黑嗓音还会变男变女,吟诗只是它会的其中一部分,其他的部分简直粗鄙不堪……」
徐氏眉毛都没动一下,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目瞪口呆——
「我倒觉得小黑说得挺对的。」
左安阳与白露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帮小黑说话,还是该尽力说服徐氏,小黑并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既然严府要退亲,这件就这么定了。白露,这鸟儿放我这里几天,我倒想看看它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徐氏迳自做了决定,朝着小黑伸出手,或许是徐氏手上还有点心的余香,小黑居然乖乖地飞过去,停在了她的指头上。
徐氏满意地起身,转身便走,但走到大门口时,却是突然回过头,叮嘱道:「食盒里的点心送到我房里来。」
丫鬟们赶紧对左安阳告罪了一声,收拾了食盒,拎着跟上了徐氏。
厅里的两个年轻人无语的看着徐氏就这么带着小黑走了,都觉得忐忑不安。
白露有些艰难地开口,「当初你要我把小黑带回来,是真觉得他能搞定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