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听她唱作俱佳地演戏,说她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闹了什么笑话。
他静静的听,表情莫测高深,缓缓地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卷,他一边卷袖子一边走向病床,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
当近距离相对,被他墨般的瞳眸盯着,周俐亚原本想好的说词全数忘得一干二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邬汉文只问了一句,就让她低下头来。
「对不起,我对你说谎……」一反刚才的笑脸,她一脸愧疚的表情,像是做了不值得原谅的事情。「其实今天医生有来检查,他说我太瘦,宝宝发展超出预期,有可能会提早让我剖腹,我不敢跟你说……」
他早就知道了,却故意沉下脸,事实上他忍笑忍得很辛苦。她怎么能这么老实呢?
「还有呢?除了这个,你还瞒着我什么?」他故意板起脸孔问道。
结果她却慌慌张张的摇手。「没有没有,除了这个,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真的!」只差没举手发誓。
「下回不要我问了才开口,再过八周妈就会来陪你待产,你到底把你住院的事情告诉妈了没有?」当然没有,他故意问的,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而已。
依他对母亲的了解,若让她知道俐亚住院,她肯定马上赶来。他从来没看过母亲这么疼惜一个人。
一开始,对于他要把周俐亚带来美国的决定,母亲是强烈反对。
最后母亲让步,让她到美国,不是因为他态度强硬得让母亲无法反驳,而是他提到台湾不适合她待产,在纽约他的地盘上,他比较容易藏人。
母亲对周俐亚的疼爱,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怎么不说话?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蠢念头?」他语带讽刺问。常常觉得她冒出来的想法,真是天真得愚蠢。
他掌控欲强,喜欢征服,交往的女友都是有主见的女性,个性泼辣像女王,驯服这样的女性,是他的乐趣,比如Joanna,表面上她强势,事实上在感情中主导的人是他。
像周俐亚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在他狩猎范围。
她几乎每天跟母亲通电话,母亲不是打给他这个儿子,而是打给她,一讲就是半小时!他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讲电话上头的女人。
思绪转回,他望着病床上瘦小的孕妇,不禁问:「你每天都跟我妈通电话,都讲了什么?怎么该说的事情都没说?」
周俐亚望着他,欲言又止。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个……」她也不想隐瞒待她好、关心她的云姨,比起自己的母亲,云姨待她太好了。
由于仓卒登记结婚,邬汉文必须先回纽约分公司坐镇,为他不在计画中的婚姻做危机处理,那一个月里云姨非常忙禄,把她留在家中,让人照料她。
为了躲避媒体,她足不出户,但每天云姨都会进厨房,亲手为她炖煮补品,端到她房里,嘱咐她多喝一些。
不但不许人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还曾为她出头,斥责一名对她出言不逊的女佣。
云姨待她这么好,她真的不想说出实情,让她担心。
「没什么啊,就……闲话家常。云姨问小孩的状况,她很关心,也很关心你,云姨只是不会说好听话……」她小心挑话回答,但看见他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凭着一股冲动,让她脱口而出,「邬汉文,我真的很羡慕你。」
闻言,他挑了挑眉。「因为我的家世?」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他感觉得出她说的羡慕,不会是家世背景这么肤浅的理由。
「不是,因为你有一个无条件爱你的母亲。」周俐亚立即辩驳。「虽然你捅了楼子,云姨气归气,但还是挡在你前头对付外人,让人好羡慕……」
数不清多少次了,有时,云姨会带她出门,为她采买东西,往往会被好事者认出,随口说出一些对她、对邬汉文不好听的话,云姨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当下非得将对方臭骂一顿不可。
尤其是有人说了邬汉文坏话,云姨的反应更是激烈。
「其实你们很相爱,只是个性太相似了,总想要为对方多分担一些,但好听的话不说,又不懂得温柔以对,才导致每次对话总是以争执做为结束。」
邬汉文看着她平静述说的小脸问:「又扯开话题?这跟你不把住院的事情告诉我妈有何关联?」
「当然有啊,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母子冲突,为了一个数个月后就与你们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会生下健康的小孩,我知道你和云姨都很期待他的出生。」
「就像你说的,我们母子怎么会为了你这个外人争执?」邬汉文不以为然,冷笑一声。
「因为不用这样的方式,你们没有办法表达出对对方的在乎。」柔柔细细的嗓音,轻轻地吐出她观察后的见解。
一股气在胸口翻腾,被看穿的不甘心,让他脸色变得阴沉。
父亲在他八岁那过世,十岁那年,母亲将他送出国当小留学生,这些年来他难得回台湾,每每和母亲见面,相聚时间总是短暂。
虽分隔两地,但他的事,但母亲事事插手,不论学业、生活都为他打点妥当,换句话说,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长期被忽略的不甘,人生被母亲掌控愤怒,邬汉文在十几岁时,叛逆不受管教,捅了很多楼子,让母亲伤透脑筋,造成母子两人冲突不断——是啊,就像个做坏事只为引起母亲注意的臭小孩那样,惹母亲生气。
「我以前不知道,为何我妈要这么拚命。」她的一句话引起他的回忆,想到了过去。
凭父亲留下来的股份,母亲可以当个悠闲的富太太,不愁吃穿,但她却一脚踏进尔虞我诈的商场,为了生存,逞强斗狠。
「一直到快上大学我才明白,她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惜骨肉分离,也要他受到好教育,无论眼前有多少难关,在他准备好接棒之前,她一个一个铲除。
因此当他大学毕业,进入未来电讯工作之后,他便强势地要求母亲将权力下放给他,从此,母子两人在工作上相互摩擦、争吵不断。
一个是想为对方打造一个不需太过辛苦的环境,一个则是想替对方分担肩上的重担。
母亲强势、霸道,得理不饶人,邬汉文能理解母亲强势背后的原由,所以他不时的退让。像现在,他都快三十岁了,母亲还是把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小孩一般。
他交往过的女性,性格都与母亲相似,除了自己的征服欲之外,他也考虑过一点——个性相似,应该可以跟他母亲相处甚欢。
可惜,同性相斥,就如同他和母亲,个性太像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对对方温柔,他所交往的女友,都无法拉下脸讨好他母亲。
但是眼前少女似的孕妇,却让他母亲表现出柔软、温柔的一面!
「每天跟我妈通话,自然对她有一定了解,可是连我也……」邬汉文兴味十足地挑眉,勾唇浅笑,双目像猎人盯住一只无防备的猎物般盯着她。「观察这么入微,你对我感兴趣?」
这样的调情游戏,他并不陌生——锁定对方,直瞅着狩猎对象的眼睛,说着暧昧试探的话,再慢慢收网。
「我、我我没有!」周俐亚慌张的否认,撇过头,不敢迎向他的双眼,汹涌热潮直朝脑门冲,害她脸上一片热辣,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脸一定很红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