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沙漫天,姑娘要上哪儿去?」守备问。
「寻穆雪松。」她说。
闻言,守备立刻道:「方才胡家跟徐家公子已带人出城了,姑娘这是……」
听他说胡成庵跟徐白波已出城,正好成了她的借口,「我知道,我便是要与他们会合,这位大哥请快放行吧!」
守备听她说是要出城与胡成庵及徐白波会合,不疑有他,立刻开了城门。
周学宁驾的一声,骑着飞飞迎风而去。
风沙片刻未息,眼前扬尘四起,混沌不清。
她看不见前方,任凭着飞飞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飞飞,全靠你了。」她趴在飞飞颈子上跟它说:「一定要找到松哥哥。」
飞飞毫不迟疑,像是它很清楚穆雪松的所在一般,破风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风呼啸叫嚣着。
尽管包得严实,可那飞沙走石一下下地打在她身上,还是教她犯疼。可她不怕,她相信穆雪松还活着,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她。
走着走着,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穆雪松,你在哪里?她在心里呼喊着,你不能死!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
她感觉到飞飞的脚步不似初时那般迅速矫健且毫不犹豫。
飞飞累了吗?还是伤了呢?这飞沙走石如此锐利,是不是已经伤到了它?
想着,她觉得内疚又难过,忍不住地想哭,「飞飞,对不住……」她趴抱着它,「对不住……」
大凶。穆雪松未出门前,穆夫人便卜了这么一卦。是不是当时她拦着不让他出门就没事了?若不是冲着「带吉」二字,她或许就……
是呀,带吉不就是有一线希望吗?不就表示即使是在绝望里,还是能有奇蹟吗?不,她不能绝望,她一定可以寻到他的。
那个不知名女子声音的出现,绝不是她的幻觉,她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想……那或许是某位慈悲的女神吧?祂既然给了她指引,必会领着她寻到穆雪松的。
她要怀抱着希望,只有怀抱希望,一切才会成真。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一点隐隐跳动的光。
前头有光,那表示有人。她走了这么久,总算是看见人了。
「飞飞,快。」她鼓舞着飞飞继续前进。
于是,疲惫的飞飞打起精神前行。走着走着,那光点越来越明、越来越亮。
然后,她看见一道身影。
她细细一看,那身影纤细,似乎是个女子。这怎么可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风沙里,一个女人家如何独行?
忽地,她想起她听见的那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是那个女神吗?
「飞飞,你看得见她吧?」她问。
飞飞嘶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着她。
「跟着她走,快。」她说。
他们一路的跟着祂的身影,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如何紧跟,与祂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远不近。
走了一段时间,空中的漫天扬尘突然落地,四野寂静无声,而祂也已不见踪影。
飞飞停下脚步,她正寻找着祂的身影,忽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辆篷车,那篷车倒了、栽了,半截车身都埋在沙里。
就在她心里存疑的时候,有个身影自篷车后步履蹒跚艰难地走了出来……
她彷佛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飞飞,走。」她说。
第十三章 否极泰来的幸福(2)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好静。
穆雪松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已记不得几次了。
自离开军营后,他们一路往受天城前进,可途中突然吹起一阵怪风,瞬间台起风暴。
一道沙墙向他们袭卷而来,立时黑天暗地,飞沙走石,吓得马儿四处逃窜。就这样,他们走散了。
胡成庵、徐白波……他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就连他的座骑吹云也不见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内心充满疑惧。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里行进,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风在他身后呼呼地吹,像是一双手推着他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隐约看见了一辆被埋在风沙里的篷车。
在这一望无际又无任何屏蔽的沙原上,篷车成了他的避风港、安身处。他拖着疲惫又受伤的双脚,慢慢地走向篷车,然后躲在篷车背风处。
风沙进不了这个小空间,它便成了他的屏障。
他瑟缩着身躯坐在这儿,等待风暴过去,可过了好久好久,风暴仍未停歇。
他饥寒交迫,嘴巴里像是塞满了沙,让他喉咙似火烧般的难受。
大凶。他想起母亲在他临行前卜的卦,他是不是早该听母亲的?
不,他是推却不了的,就算前途险阻,他也不能不走这趟路。
走了十多年的关外,什么危难险象他都遇过了。这次,是老天爷要灭他吗?
「老天爷,祢这是在开我玩笑吧?」他蹙眉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我还不能死啊。」
说着,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拿出学宁亲手给他缝的锦囊。
他将它捏在手里,细细地看着。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学宁说待他回到受天城才能打开,可现在……他还回得去吗?
几度,他想拆开它。因为他怕,怕自己再无机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打开它,因为它是他回受天城的一个动力及希望,不管他对它里面放着什么有多么的好奇,也只能等回到受天城才可见真章。
他太累也太饿了,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醒醒。」突然,他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陡地一惊,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站着一个男人,身形精实,五官粗滤,约莫是四、五十岁人。
有人发现他了?他得救了?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赫然发现到那男人的身子是透明的,因为他可以看见男人身后的景况。
男人有着两条粗黑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高鼻厚唇,右耳垂上有个小银环。
他疑惑地看着那陌生人……不,他根本不确定对方是人。是鬼魂吗?从前他听人说过,只有一脚已踩在冥界的人,才能看见鬼魂并与之对话。
那么,他已经一脚踩在冥界了吗?
该死!他答应过学宁会回去,他还要娶她为妻,与她绵延子息啊!
「你走开!」他怒喝着,「我还不会死。」
那魂魄般的男人对着他一笑,瞬间,风息沙落。他陡地一震,惊疑地看着祂。
「她来了。」祂对他说。
闻言,他心头一撼。谁来了?难道有人来寻他了?
祂往后退去,对他招手,「出来。」
像是着魔般,他明明内心疑虑抗拒,却还是试着起身并移动脚步,他艰难地自篷车后走了出来,无意识地跟着祂的脚步。
突然,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东西……那是一匹马,马上有个人。
方才那与他说话、引着他路的祂,不见了。
那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快,他渐渐地看清了那匹马,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甚至是理智。
飞飞?那是飞飞?怎么可能?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任由它一步步地接近他。
终于,它停下脚步,马上那包得密不透风的人跳了下来,然后还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那人掀开帽兜,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让他彷佛像是在作梦般不真实的脸庞,他陡地瞪大了眼,张着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学宁?怎么可能?
「穆雪松!」她对着他大叫,直呼他的姓名,然后在不断吃她脚的沙地里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