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受到真正致命的打击,连灵魂都被抽干了。
晓星星只听见自己虚无飘渺的声音在响着,「你说完了吗?那换我说,我不管你有多少神通,不管你究竟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回来,你一天不回,我等一天,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我等你一辈子,但是你如果真的都不回来,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所以,你、非、回、来、不、可,因为我会等你,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等到我自己也化为尘埃的那天。」
不曾许诺,不知诺言的重要,诺言像生命一样,一诺千金,而对他的爱,坚若金石。元璧狠狠抱住她,言语苍白。
可再多的不愿、不甘、不放手,他还是走了。
有两天时间晓星星只是守着他的身躯,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还算红润的气色,摸着他还有温度的手,什么事都不做,累了就趴在床沿歇一会儿。
两个大丫头心疼如绞,该劝的劝得口水都干了,晓星星依然故我。
后来白露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夫人的身子要是撑不住倒下来,等王爷回来了可怎么办?」
晓星星这才在床边设了榻,日夜都歇在那里,寸步不离。
白露也觉悟了,对晓星星的饭菜更加的精心细致。
她长时间闭门不出,连娘家和珠场都不去了,这不是晓星星的个性,因为太过反常,元璧出事的消息这才传进晓修罗的耳中,连带的,珠场的员工也都知道姑爷出事了。
但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姑爷突然的昏睡过去,许多天了一直没醒来。
因为担心女儿,晓修罗也曾过府询问,晓星星没见他,只是隔着门窗告诉她爹,元璧生了怪病,为了不要传染给别人,她也不好出来见面,只要给他们时间,过些日子就能出来见人了。
谎言很蹩脚,但是对病急乱投医的老人家而言却是宁可信其有,晓修罗能体谅女儿的心焦,没多问,回了晓府也陪着忧虑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天过去了,元璧失去了活人的迹象,本来感觉得到的气息渐渐消失,肢体和手脚越发的冰冷,在在都令晓星星犹如困兽,不知如何是好。
她必须在他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机前做点什么,他迟到了不代表就回不来了,对不?
也许就差那么一步,她能做点什么?
她能做的就是保持他的身子不坏,让元璧有路可以回家,他的身躯就是他的家。
要是「家」都没了,他怎么回来?
元璧的命数是天定的,丝毫违逆不了,可她呢?她的命数是意外,所以,就算她做了什么,上面也拿她无可奈何,是吧?
她不需要谁给她答案,她想做的事向来全力以赴,绝不拖沓,她毫不迟疑取了匕首和碗,半脱了衣裳,用刀尖在心口剜下去,取了心头血,草草包紮后,撬开元璧的嘴,喂了进去。
天天一碗心头血,刀尖在她心头留下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她拥有的只是凡人的身子,到后来,心头的血流不止,就连白露把府城最大医馆的大夫请来都摇头,让他们准备办后事吧。
晓星星气若游丝的躺在榻上,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
元璧,你这天上地下的大混蛋,我把半颗心都还给你了,不是说欠债还钱吗?我都还上了,你再不回来,下一世就算你上山下海来找我,我也不要理你了……
取心头血的痛可以说痛到骨子里,但是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心绝望了,这比凌迟还要可怕。
她双目黯淡了所有的光芒,意识缓缓的飘远了。
在冬雪傲梅争繁华的隆冬雪季过去后,死紫嫣红的春光姗姗来迟的降临人间了。
四季在元府别院轮回了两遍,晓星星终于被允许可以下地行走了。
晓星星的小命是谁救回来的?
说起来不会有人相信,竟是前朝失踪多年的神医晏平生。
是他缠着和元璧下凡来的,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知道自己的养元丸有人能炮制出来现世却见不到,太心痒难搔了。
一知道元璧回了天庭,便眼巴巴的凑上去,哪里知道无与伦比尊贵的上神为了爱和玉帝杠上,自愿卸去神格,回归浑沌,只为一世的厮守。
卸去神格,为了一个女子,开天辟地,绝无仅有。
可对元璧而言,神这种职位由天而生,天地间这种与天道抗衡的力量本就不该存在,何况天地间也不只有他一个神明,既然他已经有了选择,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已经褪去爱恨嗔痴的神仙又岂能明白他的执着与痴情,各路神仙大圣皆来劝说,但元璧充耳不闻。
最后,就连凤凰岭的族长凤鸣和君夫人都来了。
元璧贵为上神,凤鸣不敢指责他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大体,他那私情为的可是自己的女儿,他也很为难,可受了天帝命令,不得不加入劝说的行列。
不过他也就走了个过场,连声哼哼后就让君夫人拉到一边去了。
倒是君夫人在临走前郑重的朝他行了个大礼,元璧避开了。
匆匆赶来的晏平生也没给元璧好脸色,荒唐、荒唐!连臭骂一顿都来不及。
他是老了,情爱离他太远,但是年轻人就是把那些情情爱爱当饭吃,好吧,这是个人的选择,他一个老头能说什么。
后来从元璧那里得知晓星星与自己的渊源,晏平生这才恍然大悟,绕来绕去竟是故人。
他唏嘘,说来说去他和这两个孩子缘分真是不浅,只不过他和晓星星的那一面还真谈不上简快。
「乖乖隆地咚,这小娃娃哪里来的胆,居然为个臭男人取自己的心头血,这是不要命了哇!」
一个失去神格也无惧,一个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两人的眼里都没有自己,只有对方,晏老神医无言了,让他再年轻一回,他也做不到万分之一。
看见只剩一息的晓星星,不说晏平生惊得手忙脚乱,就连元璧也是天崩地裂,脸上的血色瞬间尽褪,清润的眼眸目光赤红,宛如蒙上层层的阴翳。
晏平生被吓着了,他要救不回眼前这小女娃,这男娃娃唯恐就要入魔了。
他绞尽脑汁,用尽平生绝学,把命悬一线、历经九死一生的晓星星救了回来,将养了两个年头,终于在晏神医的点头下可以下地了。
元璧陪着她在已经焕然一新的别院里散步,那些两年前她随意种下的花苗、种子欣欣向荣,好像为了庆贺她的痊癒,每一株都争妍斗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大夫吩咐她不能走远,可晓星星记挂着老梧桐,元璧索性抱着他爱了两世的女子去了后园。
见到她,老梧桐喜极而泣,呜呜咽咽哭得不能自已,却又没胆从元璧的手中抢人,只能拼命的挥洒着落叶,表示它的激越和欣喜。
「别哭了,我没事了。」
「以后还会越来越好。」元璧难得主动和老梧桐说了句话。
然后像是为了庆贺晓星星如织锦绣的未来,珠场的孙三送来百颗浑圆硕大的黑珍珠,这是珠场两年来首次采珠,成果可喜可贺。
数量不多,却是好的开始。
晓星星软软的靠在夫君的胸膛上,极目眺望天上舒卷的云彩,灿烂的笑了。
现在的她站不了那么高,看不见天下苍生,她只看见了元璧,遇见元璧,所以,她想活着,苟且偷生也要活,她想和元璧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