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琼闻言一怔,随即斥道:「这话是谁说的?是娘瞧着今年的桃花生得极好,打算邀长平长公主来赏花,长公主回了帖,说这等美景岂能只让几人欣赏,便与娘商量,干脆今年将桃花宴办得大一些,多多宴请贵女一同前来参宴。往日咱们府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办桃花宴,什么挑选夫婿,你别瞎说。」
上官流烟暗暗撇嘴,相亲宴便是相亲宴,非得拿赏花当名目。
她可没打算和母亲打官腔,直言道:「娘,女儿已经听说了,皇上要选妃,这节骨眼办桃花宴能为什么?你就实话说了吧,是不是要替姊姊相看?」
被女儿拆穿,朵琼瞪了她一眼,却也干脆的答了。「既然你都猜到了,娘也不瞒着你,不只你姊姊,还有你,爹和娘可从没想过让你们入宫为妃。」
上官家是清贵之家,从未有女儿入宫为妃,她和丈夫也不想开这个先例,然而自家女儿名声太响,就是太后与皇后娘娘都夸赞不已,就算最后没被皇上选中,也可能被许配给皇子当皇子妃,而如今太子未立,女儿若是指给了皇子,岂不是半强迫的逼上官家站队?这结果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
所以一得到消息,她便写了信给手帕交长平长公主,请对方帮忙出主意。
长平长公主能有什么主意?她是外嫁之女,如何干涉选秀之事?便回覆她,不想日日烦心,那便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早日替她一双女儿择婿。
朵琼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姊妹俩也到了适婚之龄,全因他们不舍才没急着让她们出嫁,如今遇上选秀一事,倒是不能再拖。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几日便定下了桃花宴,宴请的全是万江城里名声极显的公子姑娘,替女儿找夫婿的同时,也可以顺道替儿子相看相看,正是一举两得。
他们打算得极好,上官流烟却是眼角一抽。「娘,你放心,就女儿这副模样是入不了宫的,你们操心姊姊的婚姻大事便成。」
开玩笑!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他人的笑柄。
这事正照着前世的轨迹走着,皇上选妃、桃花宴、择婿……而最让她忘不了的便是这场桃花宴。
那时的她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一睁开双眼便是把自己的时辰排得满满当当,上午读书下午练琴,便是晚上也没闲着,就着昏暗的烛光作画,因此并不知宫中选秀之事,当然也不知这回的桃花宴竟是为了替她们姊妹俩挑婿。
她只想着要在宴席上压姊姊一头好得到众人的称赞,于是耗费苦心练琴,打算在桃花宴那日拔得头筹,让众人知道她并不比姊姊差。
谁知那压根就不是普通的赏花宴,她如此作为反成了笑柄,让众人认为她急于表现自己,是与姊姊争夫婿,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又羞又恼,难受了好几日。
如今想想,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是脑门被驴子给踢了,成日只想着和姊姊斗气、想吸引爹娘的注意,其他锁事一概不理,明明有颗聪明的脑袋,却总是不愿静下心去思考,活该被人当笑话。
朵琼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与以往一样,是在嫉妒他们只为大女儿着想才说反话,连忙说:「你这孩子又在说什么傻话?你和夏儿都是娘的女儿,娘自然都操心。这事你别管,只记得宴席那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成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必做。」
上官流烟知道自家娘亲定是误会她的意思,正欲再道,门外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上官流烟,你又来烦娘做什么?」
门外走来一名绝美的女子,拧着柳眉看向上官流烟。
那女子生得极美,身姿纤细,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的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就像一朵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她是上官倾夏,名满万江城的第一才女,上官流烟的姊姊。
上官流烟看着眼前斗了一辈子的姊姊,想起上一世她哭喊着让自己赶紧逃时,心里五味杂陈。
收起眼角的酸涩,她扬起笑脸。「没烦,我就是来同母亲说说话。」
看着她的笑脸,上官倾夏非但没松懈,反倒更加戒备,问朵琼。「娘,不论她说什么,你都别理会她。」
实在是上官流烟每每来找娘亲都没好事,她就不懂了,她从未与这个妹妹争过什么,为何她要如此仇视自己,甚至闹得爹娘心烦难受。
朵琼见两姊妹如此不和,心里有些难受,却没打算将择婿一事告诉上官倾夏,只道:「你妹妹是来问桃花宴的事,你来得正好,替娘瞧一瞧帖子有没有遗漏之人。」
上官倾夏虽也不耐这些锁事,却比上官流烟好的多,深怕母亲累着,打三年前便帮忙分担管家之事。
她虽愿意帮母亲的忙,却不愿与上官流烟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见母亲神情并无异样,似乎上官流烟真没吵闹,才开口道:「女儿等会儿还要练琴,下午再来,娘你先搁着,待女儿下午过来再整理便成了。」
朵琼哪里会不懂她的想法,虽然希望她们姊妹和乐,却也知难度不是一般高,只得点头让她离去。
上官倾夏警告的看了上官流烟一眼,又吩咐母亲身旁侍候的丫鬟,只要屋内一有动静便赶紧通知她,这才放心离开。
见上官倾夏丝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交代丫鬟,上官流烟除了苦笑之外也别无他法,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了结。
这也是为何她重生月余了却迟迟无法与上官倾夏拉近关系的原因,不管她做什么,姊姊都觉得她有阴谋。
说到底,就是她前世太过愚蠢了。
朵琼见小女儿脸色不好,深怕她生气,柔声道:「烟儿,你别和你姊姊计较,她那话没什么意思的。」
「女儿知道。」这都怪她之前太不懂事,不怪上官倾夏这么防着她。
上官流烟的态度让朵琼很惊讶,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安抚,没想到小女儿的反应竟是出乎她意料,让她更加小心翼翼的问:「烟儿,你……该不会是气疯了?」
肯定是了!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心气高,原本她以为她们两姊妹互相比较、互相激励也不算件坏事,谁知……
朵琼叹了口气,也怪她与老爷太过偏心,倾夏是他们第一个孩子,难免稀罕了些,又生得伶俐漂亮,让人打从心里疼爱。当然,小女儿也是一样的聪颖娇俏,然而从小到大,不论是弹琴还是吟诗,明明两姊妹都是一样好,他们却总是先夸大女儿,压根就忘了小女儿的存在,等他们发现不妥想扭转时,小女儿的性子已太过偏激,到后来,甚至每每姊妹碰面就会吵成一团。
为此,她特地将两人的院子隔了老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人除了老祖宗还在时的晨昏定省外,几乎不会碰面。前几年老祖宗归天,她怕两个女儿一见面就吵,干脆免了她们请安,耳根子这才清静许多。
若是以往这样的情形,小女儿哪可能忍得了?早冲上去吵架了,如今却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动也不动,不是气疯了是什么?
上官流烟见母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笑之余也有些心酸。
她只想着自己身上的不公,却忘了姊姊有的她也从来不缺。虽说爹娘总是第一个想到姊姊,可也没忘了她,到了后头,他们甚至怕她觉得不公,但凡有四季衣裳、首饰头面,都是头一个送到她的院子里任她挑选,她挑剩的才给姊姊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