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外头蓦地陷入慌乱骚动——
“驸马!驸马不好了!长公主中毒性命垂危!”
魏驸马迅速收起脆弱,刹那恢复冷硬……他望了外头焦灼来报之人,按捺下疑惑与烦躁,回视李衡众人的目光变冷,隐隐厌倦之色。
“李寺卿不说,就不必说了。”
曹照照看多了电影,当然知道但凡这种时候就是反派伸手一扬,万箭齐发的前奏,她心脏猛地一紧,全身僵硬——
果不其然,眼看着魏驸马就要下令动手,裴大将军暴喝一声——
“魏长风!你可要想清楚了!”
魏驸马眼神木然地看着裴大将军,微微苦涩。“阿裴,我没有后路了。”
裴大将军一愣。
“放箭!”魏驸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绣房乱成了一团……
庆元长公主身着崭新华丽的牡丹千蝶舞华裙,倒地不起,精致妆容下的肌肤透出异样的红润粉粉,嘴唇泛红,呼吸微弱断断续续,抽搐不止,脸上却不断浮现诡异的笑容。
四周绣娘和香娘惊恐呜咽着被闻讯而来的府兵全数看管了起来,长公主府长史已经十万火急分头差人进宫请太医,并急忙忙向驸马报信。
在一众瑟缩惧怕的妇人中,一个头低低的妇人肩头颤抖,掩住的嘴角却冷冷地往上扬。
“来人!快来人!”长公主的乳母蒲氏哭号嘶喊。“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蒲氏觉得天都快塌了,昨夜是自己的爱子横遭毒手,今日又是长公主……
“驸马来了,驸马来了!”
魏驸马急急奔至,看着瘫倒在地上抽搐垂危的庆元长公主,那熟悉的诡异微笑令他心中一突,脑中闪过了什么……可顾不得多想,他扑过来抱住了长公主——
“公主!公主你醒醒……”他抬眼,双目血红,低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召太医了吗?府医呢?”
“回驸马的话,”蒲氏哽咽的回道,“方才长公主兴冲冲过来绣房试穿三日后生辰宴要穿的牡丹千蝶舞华裙,明明都好好儿的,可一下子不知怎地,长公主就昏厥抽搐倒地……”
魏驸马拥着口鼻渐渐渗出紫黑血液来的庆元长公主,心乱如麻,狠戾地望向四周。“把现场所有人全打入牢中,给我重重地审!”
第5章(2)
正在众人推搪哭喊哀求忙乱间,府医提着药箱慌慌张张挤了进来。“拜见驸马——”
“快,快救治长公主!”魏驸马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将庆元长公主放平,疾言厉色道:“万万不能让长公主有事,三日后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宴,届时圣人御驾降临同喜……若是长公主有个闪失,你们谁都别想逃过一劫!”
“喏,喏!”府医满头冷汗,哆嗦着忙上前,还来不及号脉就抢先用数支金针封住了庆元长公主头顶、面上、颈项的几处大穴,试图阻止毒素蔓延至心脉。
只是这奇毒虽未见血封喉,却令庆元长公主不断在巨大痛苦中辗转翻腾,她忍不住哀号出声,一口一口喷出了可怖的紫血来!
“魏郎……魏……魏郎……痛……”金针封穴让庆元长公主神智恢复了一分,她一开口又呕血连连,呼息破碎,痴情的眼底尽是痛苦惶然不安。“魏郎……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和你分开……呵呵,呵呵……”
明明痛到浑身抽抖难抑,庆元长公主那奇诡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原本围在四周的蒲氏和近身侍女浑身寒毛直竖,吓得跪跌后退。
魏驸马面色凝重紧绷,脑中乱糟糟,首度感觉到一切脱出了自己掌控,只下意识地搂紧着怀里的妻子,喑哑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不会,也不能的……”
依稀恍惚间,他忽然嗅闻到了一缕奇异又熟悉的味道,却又夹杂着浓郁如兰似麝的香气,猛地一窒——
“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喃喃。
府医冷汗涔涔,面色发白,抖着手先取出药箱中的一只白瓷瓶子,倒出了几枚小小豆红的丹丸,勉强将之塞进庆元长公主嘴里,手势托着长公主的下颚,好教丹丸顺利送入喉管中。
“驸马,这是我严家祖传的续命丹,可保心脉一炷香辰光,但长公主究竟中的是什么毒?该如何解,恐怕、恐怕……还是要请太医院的国手们来共同号脉问诊,研究一二。”府医自己都腿软了,自知今日老命休矣。
庆元长公主是圣人一母同胞的亲妹,若是真有个好歹……这长公主府里所有人都给她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炷香辰光……”魏驸马语声艰涩,看着怀里死死盯着他不放,满是绝望痴恋和不甘的妻子,“不!”
“驸马,您快想法子救救长公主……”蒲氏痛哭失声。“她不能死……长公主也不能没有您啊……”
魏驸马勉强定了定神,迟疑了一瞬,低哑道:“我忽想起前些时日到北山一清观和长德道长品茶,道长给了我一瓶子解毒丹,说必将派得上用场……原来,原来道长早算到我爱妻今日会有这一劫?!”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
可就在此时,被推押的绣娘香娘中,蓦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冷笑——
“是谁?”
“好大的胆子!”
魏驸马察觉有异,广袖微抬阻了大怒喝斥的蒲氏和长公主府长史,俊美沧桑的脸庞望向那妇人堆中,肃声道:“拿下她!”
府兵如狼似虎从瑟缩惊恐的妇人堆里扯出了一个窈窕秀气的中年妇人。
“别碰我!”中年妇人傲然挺直腰杆,看似平凡的容貌却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的慑人贵气。“我自己出来。”
魏驸马双耳嗡嗡然,俊脸霎时涨红了,又复一片惨然雪白。
他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蜷缩在大袖中的手掌紧握着,彷佛要阻止眼前的一切发生或崩落……
但是他不能。
“拾娘你别……”掌香娘子有些情急和不忍心,可终究顾虑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急匆匆地吞咽下了劝阻。
拾娘回头看着掌香娘子,眸中似有一抹歉疚,再回到魏驸马面前时,已是平静冷漠。
“没用的。”她讽刺一笑。
魏驸马喉头紧缩。“你……你是……”
“我就是你们长公主府寻找已久的香料胡商。”拾娘目光炯炯,有说不出的讥诮。“如此灯下黑,可意外吗?”
魏驸马怔怔地望着她。
拾娘叹了口气,“我不后悔……只可惜出手得太晚,以至于连累了姨母,也罢,我二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盼大仇得报,死得其所。”
“……十二娘。”魏驸马眼眶炽热发红,泪光闪动。
拾娘一震,讶异稍纵即逝,沉静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魏驸马深深吸了一口气,倏然诡异地伸手朝外头做了个奇特的手势。
刹那间,一波黑衣人如鬼魅般掩袭而至,瞬间制住了所有里外的府兵护卫……
情势逆转,众人或惊叫或呜咽或哆嗦,连魏驸马怀中奄奄一息的庆元长公主也呆住了,她边呕血边喘息挣扎,勉力挤出了破碎的气音——
“驸、驸马……你……这是……”
魏驸马缓缓将长公主放回了冰冷的地面,长身玉立,悲悯又蔑视地居高临下看着她。“庆元……终于还是到这一日了。”
“什……什么?”庆元长公主怔忡地仰望着他,死气弥漫的脸庞却依然有着满满缱绻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