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挂了吗?魏驸马私下养的制毒之人和相关逆贼都被捉了吗?他们原本打算三日后怎么谋害圣人?跟港片“苏乞儿”一样放剧毒麒麟烟吗?长公主府的帐房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被毒烟弄死然后一石二鸟来引大理寺上门?
——他们又收拢了多少人?魏驸马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抛弃、谋害原配,迎娶长公主,长公主又是为什么要帮自己的夫君造反?当年的沈阳王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回到大理寺后,曹照照也终于能冷静思考了,她在撇开受伤的自尊心和某种不可告人的隐晦心思不提之外,确实也能努力让自己站在圣人和李衡的立场去想事情。
江山是圣人的,他再是不世明君,心胸再宽大,如何会眼睁睁看着有人胆敢妄图他座下的龙椅皇权?
别说亲兄妹了,玄武门之变,死的不是自家手足兄弟吗?
再往大了的格局去看,现在的圣人治下,吏治大部分时候清明,百姓富庶,国力强盛……繁华太平的年代难得,要维持更是何其不易,可一旦战乱起,到时候天下被打成一锅乱粥,死的是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将士,就为了成全某些人的权力私欲,妈的!凭什么啊?
如果圣人真的昏庸无德暴虐自大,搞得民不聊生,反他还有理由,还叫天公地道,可是就她成为唐朝新移民两年多来,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这个“圣人”还是满OK的啦!
这么想着想着……曹照照也不知不觉对“鹰犬”李衡的怒气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不然怎么办?再呕气,日子也得过下去,况且老板确实没有理由得对员工交代所有的事情,别说老板了,就算老公都会藏私……呃,扯远了。
总而言之,有时候身为小老百姓最简单也最容易满足的,就是能有一碗安安稳稳的太平饭可吃就好,唉。
“十二娘不会,也不能留在大唐了。”李衡沉吟了片刻,言简意赅地道。
“为什么?”她忍不住抱不平。“就算……不能为她伸张正义,讨回公道,至少也能让她回自己的家吧?”
李衡凝视着她,黑眸底有着一丝悲悯。
她恍神了一下,不知怎地也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意。
——李十二娘还有家吗?
况且这样的故土,带给她的只有支离破碎和不堪回首……
曹照照沉默了,半晌才问。“那个……‘上面’不会下手灭她口吧?”
“你放心。”
她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好过了一些,闷闷道:“那就好。”
“时辰不早了。”他轻声提醒。
“嗯?”她抬头,死鸭子嘴硬地道:“大人累了只管回,我这还有桩棘手的案子没理明白呢——”
就算她今晚已经为自己开释(?)过了,但是出自某种不可言说的反骨心思,就是不想回李府继续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话说,大理寺衙署内本就有提供员工宿舍……给自其他州郡提调进大理寺的人员住宿,虽然不宽敞不漂亮,但胜在干净、整齐,一排排的“雅房”,就位于大理寺主建筑群后方,她曾经去参观过,员工宿舍入口处还有两株枝横影斜的梅树呢!
“我们回府休息。”李衡直接断然“命令”。
曹照照眨眨眼,心里那一小簇叛逆小火苗又斗胆轰地往上窜大了,“不了!”
这下换李衡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回……”她豁出去了,正色道:“大人,属下仔细想清楚了,头两年是属下没脸没皮,仗着大人心软人好,就硬赖在大人家里不走,实在太不应该了,但是现在——”
李衡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彷佛自齿缝中迸出。“现在、如何?”
她心咯噔了一下,越讲越小声,但终究胆儿肥地说完了,“——属下理应搬回大理寺官舍住,这才合规矩。”
“是吗?”
“是……吧!”她吞了口口水,不想承认自己腿有点抖。
李衡缓缓伸手揉了揉眉心,宽阔精实的胸膛起伏剧烈,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小脸上充满防备和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可迎来的却不是狂风暴雨,而是他大手宠溺而无奈地在她狗头上乱搓了一把。
曹照照一脸呆样地悄悄脸红了。
——啥?啥招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可她很快又回过神来,挺直腰杆子昂起下巴,“大人——”
“官舍满了。”
她差点被呛到。“啊?”
李衡慢条斯理地起身,动作优雅地弹了弹官袍衣袖。“走吧。”
这个发展实在太令人措手不及了,她傻愣愣地问,“去哪?我说了我要在官舍住下……”
“没空房了。”
曹照照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没空房?大人您唬我呢,明明前两天我还听管官舍的老王头儿说——”
“本官是大理寺卿,不会记错。”他施施然往外走,手负身后,在夜色下越发衬显得颀长矜贵轩昂……低沉嗓音淡淡落下。“再耽搁,扣薪饷。”
“凭、凭什么呀?”曹照照傻眼,顿时炸毛了,小身板急吼吼地追了上去。“大人,您怎么可以这么随便扣人薪饷?我都没找您讨加班费了您还要扣我薪饷?您良心都不会痛的吗?喂!喂!等等我——”
后头小女郎迈着小短腿气急败坏地追赶,走在前头的紫袍男人沉着肃然步履稳健,无人瞧见他嘴角隐约扬起的一抹得意愉悦微笑。
钓狸奴什么的,李大人还是很在行的。
第7章(1)
翌日,曹照照捧着昏昏沉沉没睡够的脑袋瓜勉强翻身起床,生理时钟已经自动自发在卯时就逼迫她睁开眼睛了。
卯时初……清晨五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医院上第一早班的日子,原来社畜不管到哪个朝代都注定是社畜。
好想哭。
但曹照照还是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帮自己打了一盆清水,活生生把自己搓醒。
“唉。”她洗漱更衣后,人看着是清醒了点,但是熬过这两天高强度的步调还是让她有种残花败柳的憔悴虚脱感。
曹照照深吸了一口清冽的清晨空气,把装钱的荷包往腰上一系,正跨出小院的门,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婢女对她行礼——
“司直,阿郎(主人)有请。”
她恍惚,疑惑问:“大人这么早找我何事?”
“阿郎说,让您到主院用朝食。”
曹照照完全忘记这回事儿了,这才想起来,不过她打从昨晚痛定思痛(?)要好好振作起来,要跟李衡保持最严谨的上下司关系后,就觉得自己当真不能再一直白吃白住……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而且她也害怕自己对着他越来越没有分寸,哪天又忘记大唐条条陈陈的规矩了。
“劳烦小姐儿跟大人说一声,谢大人不弃,召我共食,可我是大理寺的小吏,到上官主院用朝食,不符规矩呢!”她笑咪咪的道,神情却很认真。
大理寺官舍没空房住了,她会想办法在大理寺附近租个房,虽说这三五天内怕是找不着新的落脚地……但不在李府白吃这一点,她还是能办到的。
“司直不可。”婢女大惊失色。“况……奴也不敢这么跟阿郎回禀的。”
她看着婢女吓白了脸色,也觉得自己这是在为难可怜的小姐儿“同僚”,赶紧道:“不打紧不打紧,我自己去跟大人说。”
“多谢司直。”婢女险些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