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隔壁的熊孩子(1)
曾经,韩凌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厨房,给自己做顿丰盛的早餐,由此可知,她就是一个重视口腹之欲的吃货,可是换了一个时空,一日的开始从练字……没错,因为毛笔这玩意儿老早就丢到脑后,实在不习惯,而她如今占据的这个身体是个心浮气躁的,很容易才听见风声,就生出一个故事,然后就做出反应,换言之,若想名正言顺「脱胎换骨」,除了练字静心,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总之,晨起练字可谓一举两得,连侍候的人都没有感觉她换了一个芯子,只以为她终于认清楚自个儿的处境,沉淀下来。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韩凌月抬起头看着紧邻隔壁庄子的围墙,微皱了一下眉,再次低下头,继续练字,就是天塌下来了,她也要不动如山,何况只是噪音,怎么可以忍不得呢?
之前的她还没完全掌握自个儿的处境,有何不能忍,吵个两三日也就过去了,可是一连十日,再不问问怎么回事,这不是好脾气,而是任人欺负的怂包。
「忍冬,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韩凌月来这儿有三个月了,对自个儿的处境终于有了初步了解——先是听说祖母有意将她许配给那个恶名震西夷的杀神,接着又无意间听见乱七八糟的传闻,然后就慌了,脑子不听使唤,匆匆收拾行李想逃离文成侯府,到在襄州开书院的外祖家寻求庇护。
可想而知,一个粗糙的逃跑计划不到一日就被察觉了,见到追兵,她只好催着车夫加快速度,那种情况下很快就翻车了,撞到脑子,小命不保,然后她穿来了,最后被送来庄子,美其名是养伤,事实上是怕她又闹事,可不是每次都能像这次一样流言未起就压下来。
约莫一刻,忍冬回来了。
「隔壁换了新主子,嫌弃庄子老旧,便打掉要盖个全新的。」
韩凌月唇角一抽,「这是说,还要盖上好几个月是吗?」
「那倒不必,人手很多,一两个月就好了。」
韩凌月的脸微微一僵,一两个月才会好?脾气不好的,一二十日就逼得人抓狂了。不过,她得忍,正好借此机会向周遭的人证明她「脱胎换骨」了。要不想出个门活动一下筋骨也不行,当然,她可以拿身分压人,祖母安排的嬷嬷也不可能真的绑住她的双脚,不过如此一来,她的形象不但扳不正,还会添上负评。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没有什么事比扳正她的形象还重要,不过是一两个月,又不是一两年,她忍得了。
而她的忍耐没有白费,十日之后,她终于得到秦嬷嬷的许可,走出庄子,来到县城——东阳县。
虽然上一世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但此时韩凌月还是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两只眼睛忙碌得快转不过来,看什么都新奇,这不是记载在书上的古城,也不是作为古蹟供游客观赏,是触手可及的鲜活,无论是琳琅满目的铺子,还是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就是一碗豆腐脑,她都为之着迷。
「姑娘,外头的吃食不干净。」忍冬低声的扯了一下韩凌月的衣袖。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嗄?」
「我是说,偶尔吃一次,不至于将人吃坏了。」韩凌月随即拉着忍冬就近在一家卖油茶面的摊子坐下。
春天是百花绽放的日子,阳光看似温暖,但拂面而过的风儿却是凉飕飕的。
摊主舀了两瓢白面放进锅里,慢慢在大锅里搅拌翻动着,面粉里头的水分渐渐被锅底的热气蒸发出去,然后被炒得变得微黄,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将炒熟的面粉盛放在小盆子里,接着倒油在锅里烧沸,然后趁热把油从锅里舀了出来,浇在刚刚炒好的面粉上。
接着扔了花生粒和瓜子核桃仁儿进锅里,用油煸炒,然后将炒得脆生生的干货另放一个盆子。
舀了两勺子的油茶面放进碗里,加上一勺干果,倒进大半碗烧开的热水,用勺子将这油茶面细细搅和均匀。
韩凌月看着摊主送上桌的油茶面,先闻香,再小心捧起来喝上一口,油茶面喝进嘴里又香又滑,浓郁的香气里还有各色干果,满足口腹之欲,也暖和了身子。
「真好吃!」
韩凌月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她觉得若再加点白糖更好。
付了银子,韩凌月带着忍冬起身离开摊子,继续沿着街道往下逛,寻找下一间感兴趣的铺子,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拉住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姑娘,怎么了?」
韩凌月摇头表示没事,收回目光,抬头一看,正好是一间绣庄,她整个心思瞬间扑上去,赶紧拉着忍冬进了绣庄。
绣庄斜后方的一间酒楼,二楼的厢房,窗户微微敞开,隐身在窗后的人往右一跨,再度立于敞开的窗前,先前退到他身后的贴身侍卫随之上前,站在他身边。
「你不是说她足不出户吗?」阎明巍微皱着眉。
「过去三个月,她确实足不出户,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出门。」阎成也没想到如此巧合,今日刚刚抵达东阳镇,就见到这位让主子气到「劳师动众」的罪魁祸首。
「庄子修整快一个月了,她没有暴跳如雷寻上门?」
「何管事说,隔壁庄子一句抱怨都没有,倒是村子其他人会唠叨几句。」
这与他预期的不一样,阎明巍眉头都打结了,「不是说她性子浮躁吗?」
「韩老夫人安排了一个教养嬷嬷在她身边。」
「有人盯着,不想忍也不行是吗?」阎明巍嘲讽的唇角一勾,「不长脑子就是不长脑子,装不了多久,终究会露出本性,你等着吧。」
阎成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阎明巍剑眉上扬,「怎么不说了?」
「走一趟鬼门关,多少长点脑子了。」
「你相信她变了?」阎明巍可不乐意见她改变,若不能闹得她鸡飞狗跳,他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小的不知道她是否变了,但目前看来,她确实学乖了。」
顿了一下,阎明巍坚持的摇头,「我不相信,这丫头说不定在耍什么心眼。」
「若她真的懂得耍心眼,也不是什么坏事。」万一她真要嫁给主子,主子也不至于太亏了。
「蛇蠍美人比草包美人还好是吗?」
「韩大姑娘只是行事不过脑子,算不上草包。」
「若不是草包,行事会不过脑子吗?」阎明巍没好气的撇嘴,婚事未定,她就急着逃婚,你说她有脑子吗?
阎成不知如何申辩,这位韩大姑娘在京中贵女圈子名声不显,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若非主子拿到老夫人正在相看的名单,派阎川回京打探,根本不会知道这号人物,当然也不会知道自个儿有多讨人厌。
在他看来,韩大姑娘的反应乃情理之中,主子二十五了,还有个五岁的儿子,最可怕的是双手沾满鲜血,一身杀气,因此即便出身敬国公府,母亲还是长公主,寻常姑娘也不乐意嫁给他。
「庄子的整修赶紧加快脚步,小家伙下个月就会出发来东阳县。」
「是,小的会催促何管事,务必半个月内完工。」
阎明巍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示意阎成吩咐伙计上菜了,阎成立马退出厢房,安排主子的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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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