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蓉甩掉张嬷嬷,坐了下来,可是半晌后又焦躁的站起身,「你说怎么办?」
「等,有春喜盯着,王妃可以随时掌控英国公府的消息,此时您一定要沉住气,免得一时冲动坏了事。」
又过一会儿,纪安蓉再次坐下,因为吃不得亏,沉不住气,经常脑子一昏就冲动行事,然后就后悔了。
没错,如今她只能等,反正纪安宁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根本不必担心处于挨打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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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安宁原本回娘家只是为了吓唬纪安蓉,因为跟婆婆关系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纪家这边的关系,换言之,她不会轻易跟娘家发生冲突。毕竟兴师问罪这种事太难拿捏了,她不确定自个儿能否掌握分寸,可是一见到祖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就上来了,紧跟着怒气腾起,然后就豁出去了。
既然说了,纪安宁只想换来一句公道,甚至偷偷幻想,祖母会请求她原谅,当然,也有可能求她不要追究,反正她亲生儿子还好好活着,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但没有换来丝毫歉意,还得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记住一件事,晋王妃不好,纪家便不好,而纪家不好,你就不好。」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在权利欲望面前,人很容易卑微得毫无底线,不是不知道不对,而是摆在面前的利益太诱惑人了。
「您以为帮着晋王妃,晋王妃就会念您的情吗?错了,对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来说,她心中根本没有感情,您为了她差一点成了创子手,她只会记得您握住置她于死的把柄,将来有一日她逮着机会,便会毫不留情的舍弃您,您就等着吧。」
说完,她便离开江州,可是并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来到文成侯府,也不管她的到来有多么失礼。
见到纪安宁无助得像个孩子似的,韩凌月没有问她来做什么,而是给她下了一碗油泼辣子面。
「旭哥儿最近爱上油泼辣子面,再配上酸爽可口的酱黄瓜,不过可惜了,晚膳的时候他全吃光了,这会儿再腌制,也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入味。」
纪安宁感觉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低着头默默吃着油泼辣子面,再喝上一盏去油解腻的青茶。
「他跟世子爷一样,两人都爱吃辣的。」
「旭哥儿确实偏爱辣,不过他胃口很好,只要好吃的,他并不挑食。」
「世子爷也是一样。」
韩凌月闭上了嘴巴,她总不能一直绕着阎文旭和英国公世子打转吧。
过了一会儿,纪安宁缓缓道来自个儿回了一趟江州,原本是装模作样想吓一下纪安蓉,可最后没管住情绪,或许会弄巧成拙。
「怎么办?我好像将事情搞砸了。」也许是因为儿子的关系,纪安宁对于韩凌月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因此闯了祸,她下意识就跑来这儿。
韩凌月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已经在纪老夫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纪安宁不解。
「你点明一件很重要的事——纪老夫人为了晋王妃差一点成了刽子手,晋王妃会一直记得有个把柄在纪老夫人手上,将来晋王妃有机会除掉纪老夫人,晋王妃绝对不会放掉。晋王妃想要的是后宫最高的位子,这是条漫漫长路,而旭哥儿的存在会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潜在的威胁,旭哥儿在阎将军的保护下,没有人可以动他,但纪老夫人就不同了,只要一场意外,真相就能永远石沉大海。」
纪安宁两眼一亮,「这意思是说,我一时的气话反而有机会打破她们的关系?」
一时的气话?韩凌月唇角一抽,怎么她听起来是在挑拨离间?好吧,她的心比较邪恶,人家明明是发自内心的怒吼,落在她耳中就成了挑拨离间,不过无所谓,反而达成目的,这就是好事。
「她们的关系确实会因此生出变化,但就此反目成仇,那是绝不可能的。」利益的牵扯太过牢固了,想要三言两语就破坏,哪有那么容易。
纪安宁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那怎么办?」
「想法子收买她们身边的人煽风点火。」
「这太难了,别说晋王妃身边的人,就是祖母身边的人,我连接触都很难。」
「……」她看过的宅斗书里,世子夫人都很厉害,为何这一位偏偏是个异类?
纪安宁不好意思的看着韩凌月,「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栽赃。」
「什么栽赃?」
「我刚刚不是说了,其实晋王妃要对付纪老夫人很容易,一场意外,纪老夫人便会永远闭上眼睛,至于她身边的那些虾兵蟹将,掀不起什么浪花,晋王妃不会放在眼里。」
怔愣了下,纪安宁迟疑的道:「你要我制造一场意外,然后栽赃给晋王妃?」
「你不必刻意栽赃,纪老夫人如今发生什么意外,首先想到的绝对是晋王妃,因为你的提醒,她知道自个儿的存在对晋王妃来说不是好事。」
纪安宁咬了咬下唇,「这样不好吧。」
「你想当个正人君子对付晋王妃?那就别作梦了。」
半晌,纪安宁讷讷的道:「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你知道成功与失败的差距在哪里吗?」韩凌月根本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停顿了一下,自顾自的回答,「不害怕困难和害怕困难。」
闻言,纪安宁怯怯的道:「对不起。」
韩凌月突然很担心——替小家伙担心,以后若是回了英国公府,他可能日日都要望天长叹,有一对软包子父母真的很累人。
「你还是先问过世子爷,说不定他会有其他想法,或者他知道怎么出手。」自己可不想帮别人拿主意,还是他们夫妻自个儿解决吧。
「世子爷……好,我会告诉世子爷。」纪安宁幽幽的看着韩凌月。
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韩凌月连忙转移话题,「需要我派个人去请世子爷过来接你吗?」
「很晚了,我能在这儿过夜吗?」
韩凌月想想时间确实晚了,便点头答应,然后让忍冬安排她们主仆的住处。
*
这是什么情况?
韩凌月有一种被一块小石头砸懵的感觉,怎么兜了一圈又绕回来了?从她这儿走不通,就绕到阎明巍那儿,这不是一样吗?早知道她就不要出主意,这会儿不就没他们的事了?
「我本来不想管他们的事,可你喜欢我的善良,不是吗?」阎明巍说得好无奈,最近只要见到卢诚安,他的脸就绿了,这位就是专门帮他找活儿的麻烦精,可如今他已经有了正当差事,千牛卫忙得很,除了陪未婚妻打情骂俏,关心一下小家伙都在干什么,他可没兴趣再给自个儿添事,问题是……
「世子夫人找过我,我给了意见,可是不愿意帮他们作主。自己的事当然要靠自己作了断,怎么能老是期望别人,不是吗?谁知道人家绕到你那儿,你管上瘾了,还怪到我头上?」
阎明巍瞬间缩成了一只鹤鹑。说错话了,应该将责任推给小家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小家伙有个光明正大的身分,再加上有凌丫头纵着他,只要有需要,她总会帮忙他,最后他就很自然的将活儿揽下来了。
韩凌月见状又气又好笑,其实她懂他,不就是为了小家伙吗?
「既然你要管,你准备如何出手?」
阎明巍嘿嘿一笑,「我已经先放了一把火,试探一下纪老夫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