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明巍若有所思的轻蹙着眉,「你认为唐婆子根本没有离开京城?」
「我又不是笨蛋,明知出事之后,人家最先找的就是我的亲人,我不但跑回去自投罗网,还祸害他们,这说得过去吗?再说了,离开亲人那么多年,我可不知道他们的品性是否一如当初,万一不是我投靠他们,而是他们成为我的麻烦,我岂不是从狼口跳到虎口?」
闻言,阎明巍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唐婆子肯定没有离开京城,不过,无论英国公府还是晋王府,识得她的人必定不少,这几年她如何不曝露行踪?」
「其实上个妆掩饰一下就能避开大部分耳目,不过肯定有人相助,要不什么都靠自己,只怕早就教人发现了。」
阎明巍轻轻敲着信函,「这份名单还是有用,是吗?」
「当然,除非他们的关系不在明面上。」
「不在明面上?」
「这些大户人家的奴仆都很机灵,明面上的关系不见得是真正的关系,有些是建立在私底下,某一方面来说,这可以说是给双方留后路,对彼此都有好处。」
怔愣了下,阎明巍不由得笑了,祖父不就在宫里建立了几个关系,如今这些关系都在他手上,而这些关系当然是见不得人的。
「怎么了?」
「你说得对极了。」
「这是当然。」韩凌月满满的「后来者」的骄傲,宅斗的书可不是白看,接着她伸手拍了拍阎明巍的肩膀,很坚定的道:「好啦,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你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唐婆子的。」
「……」他怎么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
韩凌月假装看不懂他脸上的迷惑,他意见再多,还不是会帮忙找唐婆子,这当然不是为了确认小家伙的真实身分,而是要找出那个杀害小家伙的恶人,究竟是什么理由容不下一个孩子?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阎明巍已经忘了今夜来这儿干啥,反正吃到油泼辣子面,这一趟算是值了,当然,若没有那个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小家伙,他的心情会更好。
临走之前,阎明巍忍不住走到床边,戳了戳小家伙白嫩嫩的脸,再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子,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韩凌月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唇角一抽,虽然过去就听人说过,男人的身体里面住了一个孩子,不过,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
韩凌月能想到的事,纪安蓉也想到了,这些年她在后宫也建立了几个关系,不过明面上丁点牵扯也没有,唐婆子难道没有这样的关系吗?
「王妃,这名单有什么问题吗?」张嬷嬷见纪安蓉阴晴不定的盯着名单,觉得刚刚交差的喜悦全没了,一颗心又被高高的提起。
「嬷嬷,这些都是唐婆子明面上的关系,想必英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吧。」
「这是当然,要不春喜也查不出来。」张嬷嬷不安的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不对,只是,唐婆子真只有这些关系吗?」
闻言,张嬷嬷吓了一跳,「王妃怀疑春喜有所隐瞒吗?」
纪安蓉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本王妃是在想,唐婆子会不会有那种不为人所知的关系?」
张嬷嬷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唐婆子年纪不小了,长得不怎么样,又不如齐嬷嬷得二姑奶奶看重,应该没有人愿意跟她有首尾。
纪安蓉一眼就看出张嬷嬷的心思,不由得恼怒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本王妃是说,她有没有认干女儿或干儿子?」
「原来是这个啊……老奴觉得应该没有,不然春喜不可能不知道。」张嬷嬷难为情的一笑。
「你确定奴仆认干亲都会摆在明面上吗?」
怔愣了下,张嬷嬷不确定的道:「就老奴所知,奴仆认干亲通常都是私底下,除了关系很亲近的人,通常不会有人知道。」
「本王妃觉得唐婆子投靠的可能就是这种关系,而不是明面上的关系。」纪安蓉敲了敲榻几上的名单。
张嬷嬷总算明白主子的意思,「这种事春喜不好査,而且,闹得动静太大了,春喜在调查唐婆子的事势必会惊动二姑奶奶。」
纪安蓉知道确实如此,可英国公府只有春喜这条线。
迟疑了一下,张嬷嬷小心翼翼的问:「王妃要不要请王爷帮忙?老奴觉得这事交给王爷,只怕几日就能查出来了。」
「不行,王爷若追査原因,我还能瞒得住吗?」
「可单靠春喜,只怕查不到唐婆子私底下的关系。」
静默了片刻,纪安蓉豁出去的道:「你去找义帮。」
「王妃不是不想将义帮扯进来吗?」
「事到如今,本王妃没得选择了,再不快一点,本王妃担心英国公世子抢先一步。」她了解自个儿的妹妹,既然已经对阎家小公子的身分起疑,她必然会想法子找出唐婆子,而找人的事她肯定会求助英国公世子……说不定他们已经猜到发生何事,甚至联想到她身上了。
张嬷嬷也想明白了,只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若是王爷和王妃夫妻同心,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纪安蓉何尝不知道陷入今日的困局缘于何处,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张嬷嬷赶紧将这事办了,她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思绪越飘越远。
*
虽然阎明巍坚持不承认阎文旭与英国公府的关系,可英国公世子夫妇已经认定阎文旭是他们的儿子,英国公世子夫人更是忍不住来看儿子,尽管总是有借口,不过她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小家伙,周遭的人还有谁看不出来的?只是大伙儿看不明白这当中的关系,当然,这不包括小家伙儿在内。
「小小年纪就喜欢望天长叹,这样真的很不好。」韩凌月伸手摸了摸阎文旭的头,接着挨着他在台阶坐下,「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又不是缺衣少食,难道不应该开开心心的过每一日吗?」
阎文旭斜睨了她一眼,老气横秋的道:「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她能懂他的心情才怪,上一世她身体不好,也不曾像他这样不好好当个孩子。
略一思忖,韩凌月决定充当一下心灵导师,虽然自觉见识贫乏,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学问,当然,说话之前得先摸摸头,营造良好的气氛,「小家伙,快乐是一日,难过也是一日,你要快乐还是难过?」
阎文旭给她嫌弃的一眼,「谁会喜欢难过?」
韩凌月好想捏人啊,这熊孩子绝对是破坏气氛高手!
「是啊,这是选择的问题,每个人都想当聪明人,可是又往往将自个儿困在愁苦的思绪当中,这是为什么?」
阎文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告诉她:你实在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不懂呢?
韩凌月见了,不由得唇角一抽,心灵导师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胜任。
「身不由己,你懂吗?」
这小子将她当成小孩子训话吗?韩凌月板着脸转头看着他,声音清清冷冷,「不要说什么身不由己,你有事就直接说出来,懂吗?」
阎文旭立马变成小可怜,那双桃花眼彷佛要喷出泪来。
「……你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吗?」韩凌月很庆幸他是五岁的小屁孩,要不,怎么招架得住桃花眼的攻击力?
阎文旭双肩垂下来,小小声的问:「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是吗?」
韩凌月差点一头栽下台阶。小家伙,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