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严肃的朱启原都曾笑称,「三个女人如一菜市场,你们这里可有好几个菜市场。」
想到这里,丁意宁笑了,接着娓娓道来,「侯爷个性严谨,一颗心给了姊姊,我觉得说他铁石心肠也不为过,但我就爱他,想他也能爱着我,就常痴缠着他,装委屈,抽抽噎噎的假哭也有,迫得他不得不来哄我。」
说来羞涩又甜蜜,三个姑娘又都已情窦初开,薛吟曦有朱哲玄、半夏有宋安、茯苓有丁佑,因此听到这里都觉得甜蜜。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我总是憋着一股不甘的劲儿,非要他喜欢我不可,主动的事说来羞人,但做的多才能滴水穿石,渐渐进入他的心,等哲霖出生,他这个铁汉早就被我收服,心也变得柔软。」她停顿一下,看着薛吟曜,「再来的话……」
「知道知道,再来的话事关世子爷,奴婢跟茯苓就先退下罗。」半夏俏皮接话,拉着笑嘻嘻的茯苓出去了。
屋内仅剩丁意宁、薛吟曦跟陈嬷嬷,陈嬷嬷先给两个主子端杯温茶,润润喉咙,才笑着道:「表小姐,老奴侍候夫人这么多年,却是这些日子才知道夫人也是能长舌的。」
薛吟曦见丁意宁瞋陈嬷嬷一眼,脸都羞红了,「是吟曦的错,药方里怕是加错一味长舌的药了。」
「听听,难怪玄哥儿会那么喜欢,这嘴多甜。」丁意宁跟陈嬷嬷都笑开了。
丁意宁喝了口茶,再抬头,表情就变得有些凝重,这几日只要说到朱哲玄的事,她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但薛吟曦明白,姑母跟自己说这么多,是希望自己能了解,她从来没有不在乎朱哲玄,甚至是心疼的。
「侯爷跟我感情好的时候,玄哥儿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侯爷对玄哥儿严谨相待惯了,做不来对霖哥儿的亲晒,我就算有心改变父子关系,但随着玄哥儿行事愈加荒唐,终是让父子间冲突更大,无力回天。」
屋内,她说的难受,屋外,一个挺拔身影正静静站立。
「我总祈祷上苍怜惜玄哥儿,能有个人给他拥抱,给他冰凉的心一点温暖,可以陪着他。虽然我想成为那个人,但他对我始终排斥,怨我抢走他的父亲,我让霖哥儿去接近他,但他也不喜欢弟弟。霖哥儿时常听父亲说哥哥以前如何用功,如何骑马摔下来都没哭,自己爬起来,寒天泅水,冻僵了仍努力的泅泳到岸边,对哥哥可是崇拜有加。」
朱哲玄喉头微哽,那些事他以为父亲早忘了,没想到竟全说给了弟弟听。
「你不知道,侯爷将这些事说了一遍又一遍,那眸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霖哥儿想学哥哥,但我有孕时怀相不佳,霖哥儿出生后身体就不好,这些年都小心调养着,侯爷不让他去试,霖哥儿还为此不平,一直说要养好身体,向哥哥看齐。」
「我以为在姑父眼里,表哥就是个纨裤世子。」
「不,侯爷认为他只是年轻气盛,莽撞了些,何况人不风流枉少年,侯爷跟我说过,纨裤只是玄哥儿的表相,内里他还保有赤子之心,也许有点幼稚,但心地是好的,这一点我也赞同,玄哥儿心里排斥我,对我有成见,却从没给过我脸色看,霖哥儿缠着他,他虽表现淡漠,但也不曾对他恶言相向。」丁意宁声音温婉,「不瞒你说,玄哥儿每回在外惹事,侯爷处罚他后就会到祠堂对着姊姊的牌位说话,说他没教好儿子,是他的错,还说他罚了玄哥儿,要她不要生气……」
第十一章 家庭关系渐趋缓和(2)
丁意宁还说了很多朱哲玄都不知道的事,随着她的声音,在侯府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再多的怨恨、不甘都变成愧疚,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的怎么也提不起来。
屋内的对话不知何时结束了,他依然有些恍惚,直到房门打开。
薛吟曦一看到他先是愣了下,又见他泪流满面,更是一怔,再想到刚刚丁意宁说的话,瞬间明白朱哲玄肯定都听到了。
她从袖里拿出绣帕,抬手要为朱哲玄拭泪,他却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抱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她感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一软,用力回抱他。
*
从那天起,庆宁侯府上下都发现朱哲玄变了,虽然他一样对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呼唤听而未闻,任何邀约也不去,一样钻研着那些或破烂或生钥的铁玩意儿,但他对待朱启原、丁意宁跟朱哲霖的态度不一样了。
朱哲玄对丁意宁还是不热络,但每日薛吟曦去替她把脉时他一定陪同,听薛吟曦说完病情后才离去,如此母子情分倒也缓慢增温。
不只如此,他和朱启原的父子关系也是渐入佳境,当丁意宁从薛吟曦口中得知那日朱哲玄听到了她们的对谈后,她便向丈夫建议父子俩敞开心房好好说话。
朱启原听进去了,便在一日晚饭后提议,「陪父亲走走。」
朱哲玄点点头,只是他没想到竟会走到祠堂,朱启原亲自点了两炷香,将一炷交给他,父子俩对着薛氏的牌位举香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在香炉里。
朱启原也没看儿子,对着牌位就开始说话。
「我带孩子来看你,有些话我只跟你说,没顾虑到儿子的心情,让他的心受伤了,你别怪我,我就是不太会表达。」他深深吸了口长气,「但你一定知道,我对他严格,一来是失去你太痛了,二来我希望我们的儿子文武双全,胸有沟壑,将来成为我们朱家的中流砥柱,这才严厉教养,你能理解我的,是不?」
朱哲玄看着专心对着牌位说话的父亲,逐渐眼眶含泪。
良久,朱启原说:「我想一个人陪陪你母亲。」
朱哲玄哽咽点头,转身离开祠堂,刚走出来就见宋安跟丁佑正在不远处跟朱哲霖说话,而提着灯的朱哲霖显然很不高兴。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
「哥哥,你没事吧?父亲有没有打你?哥哥回京至今都没出去荒唐,父亲明明都知道,怎么又带哥哥来祠堂?」
「二少爷,世子爷没事嘛,您看他好好的。」宋安提醒道。
他在担心自己?朱哲玄愣了下。
朱哲霖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他,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太好了,哥哥,我好担心你又被父亲打。」
朱哲玄觉得这周围的空气一定被加了什么,是甜的!不对,应该是酸甜,他喉头酸酸,心却是甜的,眼眶又热烫热烫的,想哭了。
他努力逼回泪水,看着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弟弟,「哥哥没事,走吧,我听母亲跟吟曦说你画了一幅秋枫离人图,哥哥也想欣赏欣赏。」
「真的?好,哥去我的书房。」朱哲霖直接握住他的手,笑得灿烂。
「我来提灯吧,你以后多吃点,太矮。」
「是,从明天起我会多吃一碗饭。」
宋安跟丁佑走在兄弟俩身后,看着主子拿过二少爷的灯笼照路,两人互看一眼,会心一笑,低声说话。
「我开始觉得表小姐是神,自从她出现在主子的生命中,主子就变了样,好事连连,连陈年心结都解了。」宋安说。
「什么神,表小姐是世子爷的福星。」丁佑摇头。
「对,是福星。」
朱哲玄在撇除成见,不再钻牛角尖后,就看到一些自己以前没看到的事。
套一句薛吟曦说的,换个角度,换个身分,或以一个陌生人的目光去看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就会发现一些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