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院子,外带一亩种满青竹的后院,三间房,可以说是依山傍水,最重要的是苏雪霁去书院有条近路可以走,不必穿街走巷,估摸着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要是时间宽裕,他想回家吃个午饭,歇个觉都行。
魏万三领他们经过胡同的时候,两旁的银杏树一片金色树海,映着秋末温柔的太阳,儿金金就有些迈不动步子了,当她再看见后院那一亩青竹,翠影摇曳,凤尾森森,人造的山壁岩缝流淌着由女神河引过来的叮咚水声,伴着风吹竹叶的簌簌声及隐约的嚅啾鸟鸣,犹如天籁,更让她心动的是,前后有院子,还有口井,从前院门到后院都铺着条砖石,就算下雨,也不怕泥淳,临街还不是热闹的街,闹中取静,他们家就两个人,房间虽少,也尽够住了。
儿金金连厨房都没放过,干净明亮还有三个大锅灶,砖砌的台案,取水也方便,她越看越喜欢,心里已经决定要买下这间宅子。
「这间宅子从前是个盐商藏娇的院子,如今要价一百九十五两,不少人来看过,都中意这宅子,觉得幽静,只是一分钱都谈不下来。」一百九十五两,虽仅一进的宅子,但里头家什床铺一应俱全,还价值不匪,真要全部算进去,二百五十两都能卖,唯一坏就坏在这宅子有个凶宅的名……
「这样的房子要价会不会太便宜了?」儿金金听到价钱没喊贵,却是嫌人家卖便宜了。
苏雪霁也看出来儿金金喜欢这房子,只是将近要二百两的宅子哪能说便宜?
魏万三支吾了下,心里一咯噎,不会又要坏在这里吧……本想打两句哈哈带过,哪里知道天性使然,一启齿,却是原本托出,「既然小娘子问了,我也就坦白告诉二位,这宅子出过人命,那盐商在外头养外室,您也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不知怎么传进了正室的耳里,月黑风高的晚上,那正房太太带了大批的家丁,不由分说把那外室和贴身侍候的丫头给打杀了,据说屍身丢到乱葬岗,事后,住在这附近的邻居只要一到夜晚子时,便会听到女子的哭泣声,阴风惨惨,也有不信邪的人进宅子冒险,被吓得屁滚尿流,喊爹哭妈的大有人在,至此,这宅子便乏人问津到现在了。」
说完,他都想搧自己嘴巴了,有心想把这经年卖不出去的宅子出售,明明应该说点什么敷衍过去的……
「所以便宜卖啊。」这样处处透着雅致的宅子,家具器物都有,只要人搬进去住就行了,要是嫌弃那些东西经了别人的手,自然就随你处置了,若非有过凶杀案,真要卖,价钱应该可以更往上提个几成不止。
「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邪魔歪道?」苏雪霁与时下的人不同,他不信鬼神,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归为迷信。
牙人魏万三点了点头,「那位盐商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于家不缺这点卖宅子的银两,可她光想起这宅子和丈夫的龌龊事,就觉得堵心。若是旁人,我是不与他们说这些的,我看两位态度谦和,又十分有诚意,这才拿出来说……」
眼看这牙子唇齿一碰,又要如同滔滔大江决堤,儿金金摆了摆手。「那这房,我们就买下了。」
神鬼这些东西,你相信就有,不相信就没有,说不信,她又如何借了原主的身子,变成凡人?
她和师兄们一起修炼的时候,也会接到夸父山下百姓的请求,请他们下山斩妖除祟,这些东西见多了,区区一个怨灵还真没往心上搁,了不起,搬进去的时候点上三炷香,让她往别处去吧。
「好咧。」魏万三满脸堆笑,笑得牙不见眼,「那公子可随我回牙行去,我给您办过户。」
「这牙行我去,回头再去客栈把行李搬过来,你留在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打扫的。」苏雪霁不想她过于劳累的来回奔波,这点小事他能办妥。
儿金金把他拉到一旁塞钱,「这些银票你一块带去。」
她知道他手上没多少钱。
苏雪霁没能细看,也不知数目,自然收下了银票,就像所有的老夫老妻,钱是媳妇在管,家里有任何开支都得由媳妇那边拿。
人家小夫妻说悄悄话,魏万三自觉的转过头去,佯装眺望外头的景色,等他俩商量好了,便摸出一串钥匙来,递给他们俩。「这是宅子各处房间的钥匙,要是不放心,便重新换一把新钥匙也是可以的。」
「手续还未办妥,你就把钥匙给我,合规矩吗?」儿金金觉得这牙子有趣了。
「这不是相信您两位的人品?」
儿金金收下了钥匙,道了谢。
苏雪霁便随着魏万三去了衙门办过户。
魏万三在牙行里已经十多年,对一应事物都熟悉到不行,他带着苏雪霁与屋主在衙门中写了契书,又给清银钱,房契便换了户主。
写房契的时候,苏雪霁说道:「这房契的名字,就落我家娘子名字。」
魏万三没想到房产居然要落妻子的名字,一般买房买地不都写的是男人的名字?「这还真是罕见。」
这位很不一般。
而原屋主于夫人没想到魏万三有本事把她的院子卖出去,除了事先谈好的佣金,又多给了他五两赏银,乐得他叠声道谢。
房钱加上过户税,一共二百两,苏雪霁按着市价给了魏万三一两九钱的抽成,谢过魏万三便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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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县城置产(2)
苏雪霁出门后,儿金金仔仔细细的又把宅子逛了一遍,见日头正好,她汲了井里的水,担起袖子把堂屋里头的家具都搬出来,八仙桌、一式四张的圈椅、两头微翘的双头条案……一一擦拭起来,擦拭完放在荫凉处晾晒,转头进了房间,也将春凳、绣凳、梳妆台,靠窗的书案、骨牌椅、床榻都细细擦过。
至于帐子、珠帘、被褥枕头,华丽的有些刺眼,也不是她喜欢的样式,便拆下来,拿箱笼装了,准备一会儿上街去买来替换。
接着她又洗刷了灶台,水缸也刷了,然后提水装满,地板还没冲洗完毕时,苏雪霁回来了。儿金金湿着双手,随意在裙兜上一擦便迎了出去。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一起打扫?」苏雪霁一进门就看见窗明几净的堂屋,搬进屋的书箱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下。
儿金金看得出来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箱笼和廪米从客栈搬回来的,他那单薄的身板,还真是不容易。
为了省那丁点银子怎么就不知变通请个人帮忙呢?算了,读书人也不能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就当锻链体力了。
「渴了吗?先喝杯水再说。」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要他自己倒,她趁机把箱笼往屋里搬,可她搬进去也就一放了事,书是太白哥哥的,她就不去碰了。
「你会烧水了?」他还真的渴,喝了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都看你做过那么多遍,要是再学不会就该糟了,往后你要上书院读书,我总不能每天脖子上挂个大烧饼等你回来煮饭、烧水,我好歹也得学些求生本领,不求人啊。」
苏雪霁想笑又不敢笑。
「够吗?要不要再来一杯?」
苏雪霁为了能早点回来,取了房契后又去了衙门登录做档案,才去客栈把留在那边的行李拿出来,结了帐便往回赶,这一路都没沾到半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