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还有诗啊?那可不一般了。」
苏雪霁把唐朝诗人张志和的这两句诗意解释给她听,又说八大山人、扬州八怪中的李苦禅和李鳍都画过不少蹶鱼,可见它的名头之大。
儿金金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许多人赞赏蹶鱼好吃,用诗用画来形容它,意境美是美啦,不过,她还是觉得鱼嘛,最大的用处不就是烧来吃,烧得好吃才是重点,五脏庙才是它们的归宿。
用木盆装了水,把河蚌放进去吐砂,晚饭可以用来炒水芹菜,又是一道菜了。
两条鱼则是一条炖了奶白奶白的汤给苏雪霁喝,另外一条则是洒些盐巴做成干煎鱼进了儿金金的肚子。
那鱼肉白如蒜瓣,滑嫩鲜美,就算只撒了点盐巴也好吃得很,久不知肉味的两人配着粥难得吃了顿饱饭。
也就两副碗筷,苏雪霁舀了水,很快就刷洗干净了。
「我们不必去隔壁打声招呼吗?」她毕竟是刚入门的媳妇,大房没有长辈,只有二房的兄嫂,打声招呼这事好像应该是要的,尽管她直觉不喜欢那倒三角眼的苏秦氏。
「不必,我那大哥说过,不用我去他眼前晃荡,碍眼。」苏雪霁没有半点火气,对于这家人早已经不存任何寄望,维持着薄薄的一层关系,也可能随时会消失。
「你说不去,咱们就不去。」昨日她差点烧了厨房,那些人的气应该还没消,能够不去,那她更省事了。
她对这些人事不甚理会,却也看得出来,那房人对苏雪霁称不上好。
第四章 神秘的媳妇儿(2)
苏雪霁吃了药,回到小屋,从柜子的里角掏出二两银子。「我们上街去。」这银子是他最后的私房,他本来想留着给先生当明年的束修,如今,束修的事再想办法吧。
苏雪霁心里没有伸手向儿金金要那一百五十两的念头,那是娘子自己凭本事赚来的私房,他为人丈夫该担起的是公中的开销,哪能挪用娘子的私房?
他干净的声线,冷泉般的视线,剔透明洁,没有刻意张扬任何力道,却让儿金金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不用掏钱出来,我有钱。」儿金金看他掏了半天,看得出来那是他的压箱底银子。
「你的钱自己收着,哪天指不定就能用到。」这点,苏雪霁倒是坚持。
这是属于男人的小小自尊和坚持,儿金金不是很明白,不过她也不与他争辩这个,「好吧,那家用你出,其他要花大钱的地方我来!」
苏雪霁一整个啼笑皆非,不过依照他目前赚钱的能力,的确不好夸口,只是说也奇怪,儿金金那语气半点都不让人觉得不舒服或违和。
苏雪霁坚持要带她上街,知道他是怕她人生地不熟,看在他的好意上头,那就一起去吧。
「对了,你是秀才,书肯定读得多,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状如橄榄还连着叶片的野菜,清淡的绿,人间的深山老林她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幸好她家有个秀才郎。儿金金觉得凡人读书本来就不容易,更不用说过关斩将,千里挑一的秀才了。
基于这样的认知,儿金金很自然的把苏雪霁当成了学识渊博,无所不知的「有求必应」,只要她不懂的地方问他就对了。
苏雪霁把那植物接过来细看了下,那几年他和义父住在一起,义父除了教他打猎,也教他认识山中植物,理由很单纯,为的就是避免他误食了什么,在山里头,吃错东西的机会太多,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只是只有短短三年,他也没能把山里的各种野生植物认遍,但粗浅的他还是认得的。
「这叫石橄榄,寻常乡野都能见到,应该值不了什么钱吧。」这冷水泼下去,儿金金便像被戳破的球,消了气。
苏雪霁见她失望,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碍眼,下意识的试图补救,「我这些年学的是书本上的道理,科举学识,这些野地植物也只能粗浅的知道个大概,不尽然全是对的,不如我们把东西带上,上街的时候去找庄大夫问问,他是大夫,对药草植物会比我们应该更加熟悉。」
「行。」正好,她也想把欠游大夫的钱给还上,欠债还钱,再借不难。
*
秋收后的稻田里满是成绸的稻秆束,秋日的凉风带着晨间特有的清凉拂过乌河渠,带来氤氤温润的气息。
夫妻俩一路安步当车,一来因为不急,二来天气实在太舒服,所以两人出了小门,便慢悠悠的沿着官道往苏家镇而行。
苏雪霁许久不曾出门,因病向书院告了假,这是他能下地后头一遭出门。
他们往最热闹的西市去,商铺市集都在这边。
小俩口先去了和仁堂把帐给清了,游大夫见苏雪霁已经能下床,气色比起上回他见时好得太多,连声的说道:「老夫见你不是短命的人,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承您吉言,多谢您的看顾。」要不是有游大夫前面那几服救命的药,恐怕他小命早就交代了,哪能拖到成亲,站在这里。
「惭愧、惭愧,老朽实在是被那家子给气着了,竟然做出弃病人于不顾的事。」游大夫行医多年,向来秉持行医救人的初衷,哪里知道遇见自私自利,贪婪无度到极点的苏家人后,给气得拂袖而去,现在见到苏雪霁不由得心虚又惭愧。
「游大夫莫往牛角里钻,错不在你,医者就算济世救人,也需要醐口吃饭,将本求利,是我苏家对不住了。」苏雪霁作了个长长的揖。
虽然不是他做下的缺德事,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脱不了干系。
他们出来的早,离开和仁堂,太阳才刚从东方冒出半个头,过了两条街就是一济堂,庄大夫见苏雪霁已经能下床走动,颇为欣慰,诊了脉,说只要再吃两服药便能药到病除。
儿金金听说她家相公只要再吃两服药身子就无碍了,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她这时才从竹篮子里把那植物拿出来,「大夫,您帮我瞧瞧这是什么?能卖钱不?」
苏雪霁对自家娘子三句不离钱的财迷样子十分无言,不过看到她眼睛谈到钱时闪闪亮亮的神采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他哪里知道因为「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念头开启了他宠妻狂人的不归路……
庄大夫笑呵呵的接过那植物,「这叫石橄榄,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根茎全草都能入药,素有仙桃之称,寻常乡野可见,用来煲汤甘凉质润,能入肝脾肾三经,不过因为到处看得到,价钱上嘛也就提不上去了。」
「如果我有这石橄榄,你们一济堂收吗?」价钱提不上去不要紧,都说了蚊子腿肉虽小也是肉不是?
多一文钱总有一文钱的好,这不是吗,二文就能买一个大肉包了。
若是以前能使得变化之术,区区银钱哪里难得了她,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做了凡人就该有凡人的样子,不过换个角度想,用劳力换银钱,感觉也不错呢!
「若是每一株都像这棵一样完整,一济堂是收的。」
「好,那我回去整理整理再给送来!」其实她随手就能从空间拿出来,只是碍于苏雪霁和庄大夫,明日整理好再送过来就是了。
付了药钱,提着两服药,她笑盈盈的和苏雪霁离开药铺。
过了柳枝长桥,另一边是喧嚣热闹的市集,不少小贩拿着自家的水果蔬菜吆喝叫卖,捏糖人、切凉皮、拉面条,各样的吃食蒸腾着香喷喷的味道,卖柳条筐、矮凳、斗笠、梳子,油盐酱醋,鸡鸭鹅猪肉贩又在另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