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你才给我滚出去!」这是哪房的蠢东西,回头把那房分出去,免得败坏张家根基。
张家小辈没想到一时的嘴快换来后半辈子的家族落没,他这一房分出去成了旁支,虽不致穷困潦倒,但是本家不待见,渐渐地消声匿迹,无人探问。
「老祖宗,我是你曾孙……」
他还想争点脸面,在老祖宗面前出点彩,一只脚忽地伸出,直接将他踢出去。默默地,皇甫漠云轻拍彷佛沾上灰尘的长衣,将腿收回来,没事人地继续装柱子。
「哇!飞得真远,真是身轻如燕,好轻功。不过他也没说错,乡下人家只能带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菜,我家萝卜长得不错,就挑两根水灵的给你带来,煮个萝卜炖大骨也不错。」只要他舍得吃。
「送萝卜走后门,拿给厨房的大厨,我们张家不缺萝卜……萝卜?」张奉山忽然大喘气,两眼瞠大。
「既然不要我们就拿回去炖汤,好歹能吃上两顿。」杜巧乔作势要收回,一只鸡爪似的手伸得极快。
「这是我的,别想拿回去,看在你诚意十足的分上,我勉强收下了,每次都藏呀藏的,跟松鼠过冬没两样,我还能吃你几回?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孝敬。
「下回弄个何首乌,最少要千年,看能不能把我的白头发养黑。不是说送两根『萝卜」吗?还有一根呢?赶紧拿过来,别捂得发霉!」
还有?
不只张家人狠抽了口气,与会的宾客也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大声喘气,宴席上一片静谧。
打开用粗布包着,遭人轻贱到不行的「大萝卜」,其实是女子手臂粗的人蔘,根须分明成人形,远远一看还真像白胖萝卜,可浓郁的蔘味散开,令闻者神清气爽。
千年人蔘呀!多教人眼红。
就算在宫里也找不到品质如此上乘的人蔘王,光闻那味道就感到一身宿疾好了一半。
「真贪心,我就两根,给了就没了,以后不许再跟我要。」
防贼防盗防老头,他从她那儿拿走不少上了年分的药草,要不是她有催长的本事,早被他拿个精光。
「你这话骗骗别人还行,少来唬弄我,刚不是说种了几亩地的『萝卜』吗?挖个百八十根来塞牙缝。」别人他不晓得,这丫头敢说出口就少不了。
杜巧乔一副遇到拦路匪的模样。「你去抢还比较快,我帮你占山为王,抢到的财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说着当贼婆的话,一旁的皇甫漠云又取出大小一致的另一根千年人蔘,两根千年人蔘放在一块像是双生蔘王,玉白的根茎发着光似的,看得人两眼跟着发亮,忍不住想伸手一摸。
可别看张五杰百岁高龄了,手脚之快不输年轻人,啪地抢过手就往怀里塞,甚至当场把金佛从匣子中取出,丢给半大不小的杜南拙,再用装金佛的楠木匣子装两根千年人蔘,快速封好不让人瞧。
手捧金佛的杜南拙一脸怔忡,他是还,还是不还?这么捧着很奇怪又沉手,要不是学了几年拳脚功夫还真抱不动。
可是没人在乎他手上有什么,连送金佛的商人也不在意,每个人都死盯着张五杰手上那只匣子,盼能多看一眼,或是分一两条小根须,让他们泡来当茶喝也成。
看到众人入迷的眼神,差点仰头大笑的杜巧乔好不得意,她还真有一片人蔘田,里面大大小小的人蔘有上千株,大的几百年,小一点的也有七八年,像萝卜一样挤在一块生长,绝对把人看傻眼。
那年她和皇甫漠云上山捉山猪卖银子,捉了三公二母五头山猪,但是被山猪王跑了,她有点不甘心,没多久两人又去了一回,真把山猪王和它的子子孙孙全一扫而空,满载而归。
在被山猪王追的时候,无意间跑进一座山谷,谷地不大却开满野花,在那野花丛里她发现紫红色的人蔘花,一粒粒的红色人蔘果艳得诱人,在风中晃来晃去。
看得出人工种植的痕迹,只是荒废了几百年,可能是蔘田主人死了或是离开,任其蔘苗在土里生长,在风吹雨打的岁月中越长越茁壮,与野花野草混在一起长了。
杜巧乔和皇甫漠云花了一番功夫整理,整片蔘田的原貌露了出来,他们也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张五杰手里的两根人蔘原本只有五六百年左右,是杜巧乔运用自然力催生了三次才到达千年,她那儿还收了十来根,有的泡酒,有的晒干了切片,泡泡人蔘茶饮。
她没再拿出来,怕招人恨,好东西多了贼惦记,何况她有整片蔘田,种人蔘跟种萝卜差不多,种在土里不会烂还会越种越值钱,有需要时拔上几根。
「啊!大人、古大人,你怎么了,脸都发紫了,老爷子、老爷子,快来瞧瞧我家大人,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一名身着六品官服的年轻人扶着一位中年男子突然高声急呼,那中年男子双眼紧闭,面色发绀,一口气快上不来。
救人如救火,张五杰也顾不得他的人蔘,顺手交给皇甫漠云让他拿着,拉着想往后躲的记名弟子来到病人前。
「先让他躺平,把衣襟解开。」
年轻官员立即照做,由他身上的补服来看是大理寺寺丞,而他口中的古大人便是大理寺卿古汉卿。
「丫头,诊脉。」
「我?」杜巧乔一脸抗拒。
「不是你难道是我?我这手抖得针都拿不稳,要是下错针,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已封针了,规矩不能破,否则接踵而来的麻烦会让张家处于钏刀之下。
你手抖?吃起螃蟹比谁都快。「有圣心堂名医在,哪有我班门弄斧的余地,你老别折煞我。」
臭老头,休想把我推到火上烤,明知道我不想出名还给我挖坑,你想死也不要拉我陪葬。
杜巧乔狠狠的瞪着死按着她双肩的张五杰,她可以轻松甩开他,再来个过肩摔,但他都是一把老骨头的人瑞了,她忍,只用眼神杀他一千刀,让他知道羞耻。
可对张五杰而言,丫头的眼刀虽然凌厉却不痛不痒,她杀杀杀的杀上千万刀也不会掉一块肉,他笑呵呵的仗「老」占一回便宜,让这心软的丫头拿他没辙。
只是他有心让他的宝贝徒儿扬名立万,想要借此机会一展长才的投机者更多,杜巧乔才说一屋子的大夫,张家老少几代人全跳出来了,抢着要为古汉卿看诊,十几只手争先恐后的伸了过来。
「爹,我来,应该是异物梗住咽喉。」
「祖父,你一边看着,可能是心狭症……」
「老祖宗,我会诊脉,你放心交给我……」
看着你争我抢的子孙们,张五杰气得脸涨红,一张老脸不知该羞还是该臊,当着宾客的面他觉得颜面尽失,头一回后悔早年太投入医术上,没教好子子孙孙。
一代歪,代代正不了。
「滚,都给我滚,你们围成一圈他更喘不过气,若是古大人没气了,谁要负起全责!」再拖下去真的没救。
一听要负责,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往后一退,没人再抢着上前,年轻官员和古大人的四周空出一块地。
「丫头,子孙不成材,你给我争口气,让他们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传人。」他当着众人的面予以正名,让杜巧乔无后路可走。
看张五杰彷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苍桑样,杜巧乔无奈的叹了口气。「服了你,连苦肉计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