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玖看见银子,当地眼睛发亮,实在是买完房子,她穷得只剩下一层皮。
「谢谢贾叔叔,我会去庙里走一趟的。」
「对,住进去之前多花点功夫,虽然麻烦但住得安心就值了。」
「好的,谢谢贾叔叔。」
与贾老六分开后,她小跳步地往新宅子跑去。
宅子位于桂花胡同,当初会这么命名,是因为胡同里家家户户都种上几棵桂花,时节对的时候,一进胡同就能闻到扑鼻甜香。
她对桂花情有独钟,因此一看到这套宅子,就认定它和自己有缘。
但凶宅位于此处,加上人言凿凿的闹鬼传说,导致这条胡同的房价不但偏低还没有人敢买,可即便如此,房价也在两千两上下。
邵玖以九百三十两成交,县太爷能把这套房卖出去高兴极了,不但免费办理过户,还给她办身帖,如今的她是有新身分、人格独立的小少女!
胡同不远处有一条大街,走路只要半刻钟,街道上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得卖,虽然比不上蛋黄区,但生活算得上便利了。
走进胡同,里头静悄悄的,因闹鬼传说甚嚣尘上,老宅子又不容易脱手,因此原住户几乎都搬走了,住在此的多数是不明就里的外地人,为贪图便宜房租才搬进来。
打开大锁,推开木门,尘埃扑得她一头一脸,她没生气,反倒笑咪咪地咳上几声后继续往里走。
前院有几片花圃,花木枯萎荒草蔓蔓,确实很符合鬼屋气质。
里头有一排五间房,和她住处规格相同,但每间房的面积更大些,桂花就种在后院,花开簇簇,和爷爷家里的一样高、一样大、一样……突然间鼻子发酸,她轻轻搂住桂树,闭着眼睛思念。
再张开眼,眼底依旧湿润,但嘴角笑意满盈。
她相当满意这座宅子,建材用料实在,格局方正,看起来很坚固,不需整修就能住进来,当然家俱还得添置。
原本她打算尽快将「出水芙蓉」的企划案完成,上门换点银子打点新家,现在口袋装着贾老六的「良知」,她决定企划摆一旁,搬家先。
邵玖打开所有门窗让空气对流,盘算着该买的家俱,里里外外转上几圈,转得心满意足后,才把门锁上,一路小跑步回家。
坏蛋在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直跟到尚书府和丞相府中间那条仅容一人进出的窄巷前方,才停下脚步。
但凡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都清楚这条窄巷的来历。
丞相府邵家和尚书府岳家的老太爷本是知交好友,同是外乡人,家里都有些许田产,两人一起求学、一起进京赶考,并且同科考上榜眼、探花。
放榜时两人商议,既然要留在京城,不如住在附近以便彼此照顾,因此买下一大片老宅,拆建两间相邻的新院子。
依风水师指点,宅院后墙相贴、大门各开在东西边,这风水有利于主人仕途,果然若干年后,一个当上丞相、一个成为吏部尚书。
岳、邵两家感情深厚,在相连的后墙开了扇门,多年来相扶相携,某日两家老爷念头起,决定亲上加亲,结秦晋之好。
邵丞相膝下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岳尚书子嗣单薄,只有一个独生女,因此两人子女年纪小小就定下娃娃亲。
谁知邵廷禾贪好美色,嫌弃未婚妻丑,心里不愿意,屡屡欺负争执,岳家夫妇就这么个掌上明珠,哪里舍得?一怒之下坚持退亲。
邵丞相知晓后,把儿子揍个半死,直接绑了要往尚书府赔罪。
邵夫人心疼独子挨打,道:「强扭的瓜不甜,还没进门就闹得家宅不宁的媳妇,邵家要不起。」
谁知这话竟然传了出去,之后非但亲事不成,邵、岳两夫人在外头遇见,还会酸言相讥,结果越吵越凶、越闹越大,后宅的不和把男人们相扶相惜的交情给断得干干净净。
岳夫人盛怒之下,将自家后院往里缩两尺,造上一堵新墙,而邵夫人不肯输人,也垒高院墙、封住后门。
当时邵家次女邵怡禾进宫封了贤妃,因此事闹得颇大,皇帝这个当女婿的不得不跳出来替两家人缓颊。
后来岳姑娘找了个赘婿,一口气生下四个儿子。岳夫人可得意啦,每生一个,就大办一次满月宴,红帖直接送进丞相府。
而看女人只看脸的邵廷禾仕途普普,勉强考上同进士,就算有亲爹加持,混到如今也只是个七品小官。幸好他娶的老婆很不错,贤德淑良、知书达礼,眼界宽阔,不但持家有道,还将嫡出的三个儿子教养成才。
但好色这种事是天性,断不了的,老婆再好,生了三个孩子,哪还有初嫁时的娇嫩?之后邵廷禾开始纳妾,四个妾六个女儿,最后一个还是青楼女子。
此事让邵丞相大怒,直接断绝他的财务接济,光靠七品官可怜的微薄月俸,就算有心翻浪,也无力打桨,于是府里姨娘数量再没往上攀升。
站在两家中间的窄巷前,裴翊恩看着小豆丁在后墙角落处掏挖,好半晌才从小小的狗洞爬进去。
待她进墙,裴翊恩一个纵身飞上墙沿,再几个飞跳攀上了院子的老桃树。
邵玖进屋,从床底下扒出小木盒,将银子和地契收进去,她乐不可支地抱紧盒子,躺在床上前滚翻后滚翻,左翻加右翻,化身为球翻个不停。
可这样还无法传达她的快乐,于是站了起来,在床上蹦跳、欢唱、扭腰摆臀,疯狂到……裴翊恩犹豫,要不要去抓个大夫过来救急。
邵玖跳下床,从桌上抓了本册子卷成筒状,对着窗台引吭高歌。
「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要有个家……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
小豆丁的动作矫情、歌声难听,唱到高处还破了嗓,但他的笑容渐渐收敛,回想对方揽着桂树时,脸上那说不清的哀愁……这颗小小豆丁心底装了多少事?
再三咀嚼歌词,裴翊恩涩了目光,他和小豆丁一样,也想要有个家,不需要华丽,但在疲倦的时候能支撑起他。
第二章 自立计划成泡影(1)
两个人对看,裴翊恩叹气、卫梓青也叹气,裴翊恩再叹,卫梓青又跟着一声,他们趴在桌上比赛谁更凄惨。
郁珩不为所动,拿着书在临窗处阅读,彷佛两人不存在。
「父皇说我下个月得去户部当差。」卫梓青全身力气被抽干。
「我爹说要是再考不上乡试,要把我的腿打断。」裴翊恩成肉泥。
郁珩一听不依了,冰山脸裂出纹路。「姑丈太为难你,我去跟他说。」
「真的?我就知道你是好兄弟。」裴翊恩千恩万谢,感激好表哥愿意出头。
他家父亲三句话不离郁珩这个侄子,也该啦,谁不喜欢呢?十五岁考上状元,如今是翰林院编撰兼御前讲经,人家就是天资高本领强,还有闲话传说皇帝比起亲儿子更看重他。
郁珩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告诉姑丈,不必等乡试结束,现在可以直接打断,反正早晚都要断的,至少可以省去考试那关。」
淡淡闪过冷眼一枚,翊恩那程度要是能够中举,甭怀疑必定是科场舞弊。
「你有没有良心,亏我对你那么好。」裴翊恩抗议。
好个鬼,比起他们那种「亲爹要我出人头地」的问题,他的问题才算问题好吗!他都没叫了,他们在喊啥?二皇子卫梓易想方设法要他站队,送一堆美人进他家门,他不领情就给穿小鞋,昨儿个还闹到皇上跟前,皇上虽没降罪,终究是一根刺卡在那里,谁晓得哪天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