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的心里一个咯噔,他才进京,熟识之人不多,又常与杜索在诗会中与学子打交道,所以对于外头的传闻知之甚少。
「杜兄指的将军府,指的真是狄将军府?」
杜索不假思索的点头。
多多知道狄家有二房,狄华天是长房嫡子也是独子,二房倒是嫡、庶有好几位公子。「不知陶家是婚配狄府哪位公子?」
「自然是狄二少。」杜索回得理所当然,「陶大人再如何也是个参政知事,他的嫡女要嫁,自然得嫁长房嫡出才是门当户对。狄二少也是本事人,虽有一半契丹血统,但你瞧瞧……」杜索看着热闹的茶肆,这可代表着如流水般的银两入口袋,「现在众人看他,可没在乎这点。他的个性虽张狂,只要不犯到他头上,也不会特意针对人。陶大人算是给自己的府里和闺女找了门好亲事。」
多多明白杜索言下之意指的是狄华天现在的财富惊人。
纵然在朝为官,一口一声高风亮节,但回到家,关上门,面对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在金银财富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这门亲事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该是板上钉钉,就等狄将军回京主持。」
这些年狄中予依旧驻守沿海边防,多多这下算是明白为何阿姊没有在第一时间找上阿兄了。
程欣月成日在外,消息比他灵通,这门亲事肯定已经传进了她的耳里。
这些年,纵使有天下化为信鸽,但他很清楚阿兄常让天下带回一颗又一颗的东珠,如今那些名贵的东珠都能放满一个木盒,他却鲜少给程欣月来信,他知道这是因为阿兄不爱动笔,所以只用送礼物的方式表达爱意。
只是,两人毕竟经过两年的分离,之中若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以他阿姊的性子,应该是还在打听,若是属实,这辈子他阿姊是连见都不会再见阿兄一面了。
一想起阿姊这几日心中可能的煎熬,多多不由得心升内疚,「失礼了,杜兄,小弟突然想起尚有要事,先行—— 」
多多的话声因为看到从茶肆二楼走下来的身影而隐去。
来人一身深青色的锦袍,白玉腰带束出身躯的挺拔,虽不张扬,却轻而易举的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竟然见到大名鼎鼎的狄二少。」杜索顺着多多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曾见过狄华天一次,对他的俊美印象深刻,只是他向来严肃,身上总是透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
据闻,他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多年前的元宵灯会打伤了一班世家子弟,被狄将军压入道观修身养性五年,谁知道五年后再回狄府,却是更加嚣张拔扈。
回府当日,便雷厉风行,将狄府的奴仆发卖大半,气得狄老夫人病倒,依然故我。
狄华天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怎么痛快怎么来。他最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竟是—— 不听话无妨,打一顿就乖了。
所以他做得出把二房的弟弟扒光挂在狄府的大门口,也能心狠的把二房妹妹嫁给肉贩子,狄家二房从一开始的嚣张,到现在都怕死了狄华天这个疯子。
尤其在狄老夫人死了之后,二房更是缩着脖子过日子。
虽有人私下议论狄老夫人是活活被狄华天气死的,但也没人敢拿在明面上谈论,如今狄府已是狄华天当家,小至二房的吃穿用度,大至子女婚配,全都得看狄华天的脸色。
家丑、名声什么的,在狄华天的生命之中,压根不存在。
多多看到阿兄,一脸激动,想要上前,但相比几年前,阿兄身上多了一股冷冷的戾气,让他不敢贸然接近。
狄华天不是没察觉到周遭落在身上的视线,但他依然目不斜视,神情更冷了几分。
在他毫无能力时,众人盯着他,是瞧不起他的契丹血统;如今他有了能耐,又个个拿他当块大肥肉似的盯着,一心贪图他手中财富,他心中冷哼,全天下就没几个好人。
他隐隐压着心中的戾气,这些日子他常想起在边疆的日子,越是愤恨为何要承诺不去边疆,原以为多多脑子聪明,隔年便能中举,谁知道无良的老天爷开了玩笑,又要再等三年,如今日子才过一半,他只觉得越来越难熬。
前几日,城郊半夜大火,烧了他一个作坊,让他忙了几日,越想心中越恼,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他最恨提笔写字,偏偏多多不争气,所以今晚还是要再给他写封信,不好好上进可不成。
多多看到神色越发阴沉的狄华天,脑中想起他与陶府所定下的亲事,迟疑的没有上前去唤人。
狄华天迳自踏出茶肆,往停在街前广场的马车走去,却听到一声鹰啸传来,他动作微顿,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天际。
跟在一旁的柳强双眼发亮。
当年柳强被程欣月安排,跟着狄华天返京,而柳刚则因为娶亲所以留在边疆,夫妇俩跟在程欣月身边。
「二少,这可是—— 」
狄华天没听柳强说完话,转身大步离去。
柳强微惊,连忙让人跟上。
在茶肆的多多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狄华天的动静,虽说人声鼎沸,但那鹰啸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立刻起身,向杜索告辞,也急急的带着郑安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联手整纨裤(1)
京城最热闹的御街,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楼阁店铺,鳞次栉比。
本就拥挤的街道,为了让一匹奔驰的马匹经过而发生推挤,程欣月长得娇小,一时没留心便踉跄的跌倒在地。
原在半空中的天下见了,发出刺耳的鹰啸,如同他的主子一样不吃亏的性子,替她报仇的飞到马匹上方,给了不顾人死活的跑马者狠狠一个爪子。
若此刻是在边疆,程欣月倒是不担心惹事,但如今是在京城,她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立刻吹了声哨,唤了一声,「天下,回来!」
天下原本要啄向马匹的眼,一听到叫唤,立刻飞回到程欣月的身旁。
她抬起手臂,让天下站在上头,轻轻抚了下它。
「混帐。」陶秀哲突然被天下抓了一把,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庆幸自己的衣袍厚实,不然这一爪子准让他见血。
陶秀哲因为赶走上门的太学学子,被他娘训了一顿,还说等他爹回来肯定要好好罚他,他心里不痛快,策马打算去城郊的酒楼玩玩,没想到却遭遇攻击,他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就要一巴掌打向程欣月。
一看到她手臂上的海东青,他立刻缩回手,双眼发亮,不客气的道:「把你手上那只畜生交出来,小爷可以不跟你计较惊了我的马一事。」
程欣月拍了拍身上沾了尘土的衣裙,这半个月在京城,她已经看清楚这天子脚下,不单人多,是非也多,连带官府和衙门也多,决断、主持公道的官员、胥吏更多,所以走在大街上,随便都能遇上个大人、官家夫人或是小姐少爷,而小老百姓为了讨口饭吃,不敢轻易得罪人。
这几日她在街上打转,本是想在京城里找个适合的铺子,今日好不容易在城郊看中了一处,还以为运气好转,孰料才转个身,就遇上了个二世祖。
陶秀哲见她没半点反应,脸色一沉,「你是聋子不成?没听到小爷的话?把你手上的畜生交出来。」
程欣月看着他身后出现了两个家丁,心中冷哼,缓缓上前,对陶秀哲淡淡一笑,「看公子举止谈吐,应当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