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郁闷的神情落在他眼里,多多不禁觉得好笑,看来不论光阴如何变化,阿兄对阿姊的重视紧张是一辈子变不了的。
郑安闻言感到惋惜,「月阿姊去了铺子?早知道我便带着阳哥儿先去铺子。那天下呢?师父,怎么不见天下?我给它买了个鱼虾包。」
多多闻言,无奈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真是个没眼色的傻大个儿。
不见天下,肯定是跟着阿姊。天下可以称得上是只灵鸟,就算是跟着程福山在广场练民防,只要程欣月出门,它总能察觉到,然后悄然的跟上。
阿姊因此更喜天下几分,阿兄则是认为天下吃里扒外,明知自己挂念阿姊,偏偏每每都不给他提个醒。
放眼看着散在四周的柴火,八成是在发泄对天下的不满,郑安还不知死活的提及。
果不其然,郑安的话才落下,程福山手中的利斧用着不寻常的力气将木块劈成两半,臂膀的肌肉充满力量的鼓起,斧头发出的俐落声响令人心惊。他冷冷的睨了郑安一眼,「你倒是有心,还挂记着给只臭鸟带吃食。」
郑安个性虽欢脱,但不是真蠢,瞧见程福山的脸色,立刻狗腿的将手中的鱼虾包连忙奉上,「师父,徒儿心中更挂心于你。你歇会儿,剩下的徒儿来就成,你吃个鱼虾包。」
程福山一哼,「你师父我看起来像捡剩下吃食的人吗?」
郑安的脸上的笑微僵,他还真是只买了个鱼虾包,事实上,除了鱼虾包外,他也买了三个肉包子,但这里头真没一个是为了程福山准备的。
「师父,这你不能怪我,谁叫师父除了月阿姊做的吃食外,鲜少食用外来物,我才会—— 」
「闭嘴!」程福山冷冷打断他,「我还缺你送的一颗包子不成。今日既然回来,先去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他摆明公报私仇,却一点也不心虚。
郑安心知肚明,还是笑呵呵的到一旁扎马步。
多多见状忍不住觉得好笑,也没费心替郑安求情,顾念着堆满院子的柴火,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于是说道:「阿兄,你先与我进屋,我有事要说。」
程福山没有二话的放下手中的斧头,赤着上身,转身进屋。
多多凑过来,低声对郑安说道:「先别顾着扎马步,先把我阿兄弄的这一地木柴收拾了。柴房八成已满,你把柴火堆放到墙角,放得整齐些,别让我阿姊回来,看到一屋子柴火烦心。」
郑安立刻会意点头。这几年他早已看清,师父整日冷着张脸,摆明生人勿近,就只有月阿姊可以让他卸下心防,露出笑脸,师父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娇小和善的月阿姊。
第十一章 遇上程家的人(2)
多多踏进堂屋时,程福山已先进屋洗漱,他乖巧的倒了碗茶放在桌上,等程福山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出来时,立刻将茶送上。
程福山神色自若的接过手,一口饮尽,才分心的问了一句,「大清早赶着回来,难不成有人在书院欺负你?」
多多接过空的茶碗,心中微惊,「阿兄怎么知道?」
这下惊讶的换成程福山,他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有郑安在,他不认为多多会受委屈。
他嗓音低沉,含着怒意,「是哪个家伙不长眼敢犯到你头上?」
他跟程欣月一样护短,虽说他心中最重视的人是程欣月,但对多多也是真心疼爱。
「阿兄,你先别恼,」多多知道程福山的脾气,忙又倒了杯茶给他,出声安抚,「其实也称不上欺负,就是……我在书院,遇上了程家的人。」
程福山没有接多多手中的茶碗,神情严肃,唇抿成一直线。
程家?指的是那群欺压程欣月和多多的糟心亲戚?他从鼻腔哼道:「怎么会遇上?」
多多见程福山不接,只能放下茶碗,直截了当的说:「这事儿说来也巧,我大伯父将长子送进了青山书院。」
程福山不认得程家的人,但对这家人无一丝好感,反正对程欣月和多多不善的,便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看我上书院,身边又带着安仔,认为阿姊带我离开程家后发了财,所以昨日便向夫子告假返家,我今日一早得知消息,心中不踏实,怕他回竹水村的程家说事,所以跟着告假回来一趟,想先跟阿姊说一声。」
程福山眸中满满嘲讽,「他们想如何?这些年对你们不闻不问还妄想上门来讨好处?」
多多的声音失落低下,「他们一家人本就厚颜无耻。」
这世上果然没几个好人,程福山看似平静的眼神下,隐隐带着一股阴郁的嘲弄。
他心中有千万种手段可以对付程家,只是……他的目光看着一脸难过的多多,他与程欣月骨子里有着相似的性子,曾经危害于他们的人,若给机会,他们报复不会手软,但多多却是未必。
因为从书院走回丹阳村,他低垂的眸光注意到多多的鞋面和衣摆都染了尘土,「详细等你阿姊回来再说。你先去梳洗,别让你阿姊回来见了担心。」
多多点头,立刻转身进屋收拾自己。
程福山敛眉细思,多多虽然聪明,终究是个读圣贤书的士人,和为贵,善为本,诚为先,但这些却非他的信念。
天下从大门飞了进来,直接落在程福山的肩膀上,兴奋的叫了一声。
程福山的思绪被打断,嫌弃一拨,将它推下肩膀。
天下锲而不舍的又飞回去,然后又被推下—— 这是他俩日复一日上演的相爱相杀。
程欣月进门,正好看到程福山倒抓住天下的脚,正要往外丢,她沉声唤了一声,「阿福。」
程福山身子一僵,默默的将天下放回肩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程欣月走过来,没好气的数落他,「小心没轻没重的伤了天下。」
程福山抿着唇,觉得伤的是他的心。
程欣月没理会他哀怨的眼神,将天下唤过来,放在窗边特置的木架上,细心喂它水。
程福山不甘寂寞的站起身,走到她身后。
她分心的抬头看他一眼,「怎么?生气了?一大清早你练民防,我出门时你还未归,所以带着天下去铺子看帐,不是存心撇下你。」
「我没恼。」程福山睁眼说瞎话,彷佛方才在后院独自一人生着闷气砍了一地柴火的人不是他,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
对于他的亲近,程欣月早就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一派淡然。
她现在几乎不去想自己当初收留他时抱持着是份利用之心,人的一辈子说来不长,她不想过得太纠结。若真有愧,将来她对他好一些就是。
程福山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声说道:「多多回来了。」
程欣月身子微僵,微转头看他,「今日不是他该返家的日子,出事了?」
他也没隐瞒,「说是遇上程家的人。」
程欣月脸色一变,离开自幼长大的竹水村后,她就没再打听程家的消息,如今听程福山提及,这才想起这门糟心的亲戚。
她目光看向四周,伸手意欲将他推开,「多多人呢?」
「我让他先去梳洗,你别急。」他反手捉住她的手,拉她坐到椅子上,「等他出来,你再好好问问。」
程欣月抿着唇,只能压下心绪等待,一等多多出现眼前,她立刻上前,急急的问道:「可是受了委屈?」
多多对她露出一抹笑,「阿姊放心,有安仔在,我吃不了亏。只是在书院遇上了华哥哥,怕他回了家后说起遇上我的事,程家的人会来找阿姊的麻烦,便急着回来向阿姊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