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炫耀?」
「不,我是在点出问题本质。如果相公喜欢你,他自然会为了你而放弃我,即使我是天上仙女,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奔赴爱情。如果相公不乐意当平衡势力的棋子,对你又没有太多悬念,当然会拒绝这种事。所以你来找我,实属不智。」
瞿盈盈咬唇,她没想到秋娘子这么难应付。
「父皇知道是你救了四哥,也觉得这样做对你不公平。如果你坚持不愿为妾,可以选择和离,回京后父皇会封你为郡主、赏食邑,有这个身分,你想嫁谁都行,并且此生衣食无忧。」
「首先我已经嫁给慕容羲,再者衣食无忧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我知道你心有志向,若你想开医馆药铺,我能成全你,宫里只有医女,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代替父皇承诺,让你进宫当太医。」
子璎想笑,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女主,而是男主的娘,她正拿着空白支票等着自己填,要不要填个天文数字啊?
见她迟迟不语,瞿盈盈又道:「羲哥哥愿意用功劳换得査清你母亲死亡的真相,如果你点头,我保证让凶手会受凌迟之苦,替你亲娘出气。」
真的很心动啊,有钱有名有权势有工作,连娘亲的仇都有得报,这么好的条件只要……
让出喜欢的男人,实在太赚了。
不过很抱歉,她的爱情不标价。
「若相公喜欢你,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他;如果他不喜欢你,就算他与我和离,下一个女人也未必会是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说吧,给一句准话。」
准话是吗?子璎静静看着她,许久后咧唇一笑。「我不。」
瞿盈盈猛然吸气,强压怒火。她已经够卑躬屈膝,却不料秋子璎如此不识好歹。「你就不能为了朝廷牺牲自己?」
「如果四皇子需要靠我的牺牲才能坐稳龙椅,这样的皇帝不值得支持。」
「这么固执对你有什么好处?」
「公主知道吗,有两件事千万不能做。第一,用自己的嘴巴干涉别人的人生;第二,靠别人的脑子来思考自己的人生。我还有事要忙,不打扰了。」丢下话,她站起身来。
「你这是在为难羲哥哥,难道你希望羲哥哥为你抗旨受罚?」
所有的话她都可以慰回去,只有这句……不行!
谁让皇权大过天,谁让一旦违抗就是生死大事。瞿盈盈不能代替慕容羲逼她和离,同样的,她也不能代替慕容羲决定,是否违逆皇命。
子璎不接话,低头走得飞快,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心中波涛汹涌,层层大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月亮门前,墨雨挡在前方,子璎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他眼底有着陌生的情愫,彷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脱僵而出。
「如果秋娘子愿意,我带你离开。」
「你希望我不战而降?」她不认输、不退让,除非是慕容羲做出决定。
「对手是皇上,除了降,你没有第二条路。」
「或许我偏偏有这等本事呢。」
他没接话,黯然了神色,轻轻摇头。
子璎撇下他,冲回自己家里,背起萝筐飞快往外走。
「秋娘子要去哪里?」吴嫂子问。
她压抑哽咽,假装无事。「去山上采药。」
她很伤心,走得飞快,她知道墨雨说的是大实话,也知道自己选了条很烂的路。
笨呐,明明点个头就可以轻易得到好处无数,她却选择撞得头破血流?但……她是真的不想啊,不想放弃最后的挣扎。
她没有心情找药,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崩溃。
这座山,她早已熟门熟路,哪里有洞、哪里有崖,哪里有慕容羲带她设下的陷阱……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这里是他们的游乐场,她曾经骄傲地说,就算敌人武功盖世,但到了她的主战场,也只能被她吊打。
她喜欢自己的地盘,这里能治癒她所有不安。只是……今天失效。
来到熟悉的山洞,她曾和慕容羲在这里躲雨,她在这里跟他说了《西游记》。
他问:既然孙悟空有肋斗云,为什么不直接带着唐僧一翻三千五百里,奔赴西天取经?
她回答:成就唐僧的不是经书,是取经的道路,没历过劫就成不了仙。
她谈的是人生道理,他却跟她讲爱情。
他说:艰险劫难困扰不了我,从来成就我的,只有你。
听着这样的话,她如何能不陷入他的网?
曾经,她认为自己有机会翻转原着设定,哪晓得最终还是作者无敌。
窝进洞里,上回堆积的树叶已经枯黄,最近天未落雨叶子一压就碎,劈劈啪啪的碎裂声听在耳里,好像碎的是她的爱情。
始终不肯离眶的眼泪终于淌下,她抱紧自己放声大哭。
曾经她相信,当结果不如她意,自己有本事潇洒转身,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无所不能。
铺天盖地的委屈将她淹没,她怨恨一场爱情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怨恨作者没有良心,把她搞得那么悲惨。
大概是咒骂太过惹恼作者,于是作者恶意地让她的悲惨更上层楼。
许久没下的雨突然自天而降,稀里哗啦浇透整片森林。山岚升起,一片朦胧美景,她却彷佛看见作者在对她比中指,嘲笑道:继续骂吧,看看是你有本事,还是我更强大。
哭着哭着她笑了,像个疯子似的。
雨越下越大,空气又湿又冷,鼻息里全是泥土的腥味儿,子璎双手环抱自己,用体温向自己证明,失败尚未来临,不该解甲归田。
然而四周袭来的寒意却像在冷眼奉劝——早低头、早轻松。
心情起起伏伏,眼泪落落止止,本以为这场雨下不久,她幻想慕容羲自雨幕中穿梭而来,拯救她于困窘,谁知雨一路下到深夜,暗自期盼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不等了,丢掉幻想,她离开山洞冒雨归家。
下山的路好滑,她摔了几下,撞出无数青紫瘀斑,没哭的啊……没有观众的眼泪多余且廉价。
她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回到家,站在大门外的她,一身湿、满身泥。
最后一次幻想,幻想那个男人像无头苍蝇似地在院子里来回绕,想像下一刻他就要推开大门往外跑。
一、二、三……她强忍寒意,站在门口,给自己的幻想落实时间,但是她一路数着,没数出想像中的场景,却数出自己的眼泪和伤心。
真是的,让别人据巴掌不够,自己还要揭几下来凑,这不是自虐吗?
推开门,家里一片漆黑,吴嫂子已经回家,那阿羲……
傻瓜,肯定在隔壁,最近他热衷和瞿盈盈研究大理寺的案子。举目望去,缺乏人气的屋子比刚来那时更凄凉。
是啊,不管她在瞿盈盈面前多逞强,命运不把阿羲往自己这里推,她就半点也没辙啊。
摸进厨房、燃起蜡烛,大锅里有吴嫂子烧好的水。
很累,全身疫痛,她还是一桶桶提着水,洗掉满身泥巴。
超饿的,但头晕得厉害,她懒得做饭,随意喝两口冷茶,往床上扑倒。
她以为满腹心事会让自己久久无法入睡,但错了,她一下子就熟睡,直到半夜渴醒,才发现全身发热,她病了。
蜡烛尚未熄灭,下床就着壶口咕噜噜,咽下苦涩茶水,与此同时,她发现手腕处有一条条红色丝线朝手臂蔓延。
居然是在这个时候显现……这算是上帝关了她一扇门,便为你开一扇窗?不,这都是为了剧情吧,这个时间点刚好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