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你不是医术高超,哄得后妃们对你心悦诚服,怎么,再做一瓶神药很困难吗?」
「不是困难,是办不到。」想起丢失的玉瓶,她心痛呐。
「是记不得药方还是寻不到药材?」
摇头,章瑜婷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见她如此,宁承远不勉强,转换话题道:「那次不是我第一回在这里被追杀。」
「不然呢?」
「三岁时我被送出宫,我在这里遇到第一次袭击,幸好皇伯父派人接应,不然那时候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伯父对你很好?」
「非常好,亦师亦父,他在我身上投注的心力不比族兄们少,他常说:『你爹没有不要你,就算他真不要了,本王要,记住,你就是我的小儿子。』」
「小时候我怨恨过父皇,认定自己被抛弃,直到父皇死后、我顺利登基,伯父告诉我许多事,我才明白父皇为我做过多少谋画。
「打一开始决定让伯父将我养在膝下,就是想让我在军中建立威信、拥有军权,那些进王府教导我和兄长们念书、学习兵法、政治、权术的师父们,都是父皇暗中下令而来。」
「换言之,先帝一开始就打算让你继位。」
「是,我本以为全是自己争来的,原来……」
虽然父皇打算传位给他,但皇伯父也曾道:「你别往死胡同钻,要是在一关关的考验中,你无法达到要求,为了大宁朝堂,便是皇上再喜欢你,也得将你舍弃。」
皇帝心里有国无家,父皇便是再喜欢母妃,也无法维护她的人生,朝廷才是父皇心中第一要务。
纵使知道这些道理,他心中仍难免有怨。
章瑜婷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不管是你争来的,或先帝盘算的,如今你已经是皇帝,只要悉心尽力为百姓谋福就行。」
宁承远轻浅一笑,不知她看事情是太简单还是太透彻,轻飘飘一句话便道尽道理。
可不是吗,身为帝王只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天地……足矣。
这天他们没有急着回宫,手牵手在山林里散步,他们聊着小时候的故事,那些事宁承远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全对她说了。
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不但喜欢和她睡觉,也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同她有商有量,也喜欢讲一些言不及义的无聊废话。
总之,有她在身旁,连周遭风光都会变得明媚。
她细细倾听,他心里积了太多思虑,得吐尽倒光才会舒畅。
他不停说着,说得身后侍卫、暗卫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家皇上生性沉默,没想到只是没有找到适当的人诉说。
「你说,我是不是该还白景一个媳妇?」
「还?把我还回去吗?我和四师兄没什么?只是兄妹之情……」她紧握他的手指头,连忙解释。
一笑,他戳上她额头,「在想什么啊,我是指要不要给白景找个媳妇。」
她恍然大悟,「你赐婚赐上瘾啦?」
「是啊,接下来还得赐多门亲事,这人选……得好好挑一挑。」
二十来岁的女子,只能嫁给缭夫吗?还是有更好的选择?军中有些同袍好像至今尚未娶亲,应该能凑凑看吧。
多门亲事?是皇亲国戚吗?这个她管不着,她只在乎四师兄。
「你打算给四师兄找个什么样的媳妇?」章瑜婷问。
宁承远想起长公主求到自己跟前的事,试探问:「你觉得长公主家的宜和郡主如何?」
「宜和郡主?她很好呢,温柔善良、行事端庄,再适合白家不过了,若是能成,白伯父、白伯母肯定会更喜欢我啦。」
白家的家规既严谨又吓人,若非如此,白景也不会为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章鱼,想在成亲后搬出白府。
白景差事繁重,只能在休沐时到济生堂义诊,两个月前,宜和郡主的父亲生病,到济生堂求医,那日坐堂的恰好是白景。
一次看诊,她对白景心生好感,于是宠女儿的长公主便到处打听。知道他是白尚书的侄儿,也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神童,便有意玉成好事。
「白家人不喜欢你吗?」
「之前四师兄有意求娶,我父亲官位不高,而我的名声更糟,我是小师妹时,白家伯父伯母喜欢我,但当媳妇就是另一回事了。」若非四师兄坚持到底,这事儿连谈都甭谈。
宁承远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别想了。」
章瑜婷抓住他的衣袖问:「什么别想了?」
「既然白家不喜欢你,我何必替他们着想,就让白景娶一个败家泼妇,把白家闹得阖府不宁。」
「我说错话了,白家伯父母很喜欢我……」她拉他的手猛晃猛撒娇。
「胡扯。」
「别这样嘛,四师兄很好、宜和郡主也很好,若是能促成一段好姻缘,比造七层浮屠更积德呢。」她抱住他的腰,赖进他怀里。
「乱讲。」
「拜托嘛,四师兄要是没得好姻缘,我会很愧疚,会觉得亏欠他……」她把头往他怀里拼命钻。
「关你啥事?」
「当然关我的事,要不是你非要我进宫,我现在就是白少夫人了,不管不管,你要赔四师兄一个好媳妇,特好特好、比我好几十倍的媳妇儿……」
她像个孩子般耍赖,钻得宁承远心痒,他笑拥她,笨章鱼,天底下哪还有比她更好的媳妇儿?
偏过头,章瑜婷从左边看到右边,把木匣子里的珍珠首饰再看一遍。
没丢,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人动过了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的字画书册、她的床褥被枕……好像有人动过。
她没有洁癖、对精致生活也没太大的要求,即使如此,她还是有这种感觉,这让她……心生怀疑。
「主子!」星儿跑进来,一张脸被吓得惨白。
「怎么啦?」
「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过来了。」
啥?她们怎么会上她这里来,要见她,直接叫她过去就行啊!
迅速盖上木匣子,她问:「人呢?」
「在小厅里,月儿伺候着。」
章瑜婷飞快换上衣裳,有钱好办事,虽然未得内务府厚待,但现在她食衣住行样样不缺,至于育乐……小阳子、小辰子正变着花样,从外头捣鼓些有趣的东西送进来。
进厅里,贤妃正嫌弃地用帕子贴贴唇,把味道不像样的茶推开。
章瑜婷在心里道:莫怪她,她一幅画顶多能卖上几百两,喝五两一斤的茶已是极限,哪能像宫中供奉,随随便便就是一两百金的茶叶。
淑妃也喝不下这茶,但她觉得章瑜婷可怜,便入境随俗了。
「瑜嫔,你母亲另嫁他人了,对吧?」贤妃心直口快,直接说明来意。
「是啊。」章瑜婷不懂贤妃为什么问这个,她不是也给了添妆?
「嫁给人称神医的温大夫?」贤妃又道。
章瑜婷更不解,早知道的事情怎又挑出来说?
但谁教人家位分高,人家怎么说,她都得乖乖往下接,贤妃想装无知,行!她陪着演。
「是,温大夫是妾身的师父,自小便将妾身带在身边教养,家母生下妾身之后,身子亏得厉害,幸得师父悉心诊治,才能恢复。」
「他们之间早有情愫?」贤妃道。
「还请娘娘慎言,家母与师父以兄妹相称,发乎情、止于礼,从未做过逾越之事。」
「瑜嫔妹妹别急,姊姊并非责怪你母亲,只是想知道,你母亲琵琶别抱,会否受尽天下人非议?」
「首先,家母与师父是皇上赐婚,谁敢多加议论;再者,天下人并非全都眼瞎,明眼人自能看出真相,就妾身所知,如今议论父亲宠妾灭妻者更甚。最重要的是,即便没有皇上赐婚、即使受尽天下人议论,妾身认为,与其守着绝望过日子,女人更应该勇敢地为自己争取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