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不能在章鱼面前骄傲吗?这样做犯法吗?」
两个人又开始斗嘴,这是每次见面时,必定要经过的一场。
两人说说闹闹,让两个长辈看得直笑,然而回到屋里,还没坐定呢,白景脸色顿时郑重起来,让章瑜婷很难适应。
「干么啊……」她踢白景一脚。
他闪开了,快手快脚揉乱她的头发,轻声道:「不要闹。」
揉乱人家头发的是谁啊?谁在闹!
她挤挤鼻子,还没抗议呢,就听见白景说:「今天过来,我有两件事要同师父、方姨说。」语毕,他脸上泛起可疑红晕。
「说吧。」温梓恒知道他要讲什么似的,捻捻胡子,笑得满脸暧昧。
「第一件事,我想求娶小师妹。」
「什么?」章瑜婷被吓到了,连忙摸上四师兄额头,问:「你有没有发烧?」
方氏拍掉女儿的手,瞪了一眼道:「没规矩。」
对于这桩婚事,她觉得不错,毕竟白景是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的,且他与女儿还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彼此都知道心性,日后必定能更加包容,只是……白景的家世,哪是他们能高攀得上?
「你问过家里的长辈吗?」她忧心。
「问过了,长辈们都同意。」
「怎么可能?你们家是官宦之家,而我呢,我的名声可是烂透了。」瑜婷出声质疑。
「我与父亲交换条件。」他用的是老招,过去与父亲约定,十岁考上秀才、十三岁通过乡试,最晚十七岁过会试,倘若哪关未过,就停止习医。
他关关顺利通过,替自己赢得习医资格,通过会试后,他又与父亲约定,倘若他考上状元,十七岁能够为皇帝起草诏书,就让他娶小章鱼为妻,而他做到了!
温梓恒一笑,低声在方若君耳边解释。
听完解释,方氏满心感动,这孩子愿意为了求娶女儿,付出这么大的心力,日后必定能善待女儿。
「好,方姨就等着白家媒人上门。」
母亲一锤定音,章瑜婷惊吓不已。
要嫁给四师兄吗?她还小啊,从来没想过婚事,她恳求地看向母亲,希望她收回成命。
「看什么啊,你四师兄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可是我……」
她还没开始抗议呢,白景就抢过话,「嫁给我后,你想做啥就做啥,谁都不会管你。」
「可是……」
「我已经同父亲谈好,树大分枝,成亲后不分家,但我们可以买宅子另居,到时家里你最大,你想睡到日头晒屁股也行。」
「可是……」
「我不会纳妾、收通房,我的孩子只会从你肚子里出来,家里的钱全归你管,如果你想的话,方姨和师父也能够搬过来一起住。」
他一句话都不让她说,抛出的每个条件都让人想要欢呼,她不愿意承认,但是……真的,她肯定找不到比四师兄更愿意纵容自己的男人。
偏偏……她叹气,偏偏胸口涩涩沉沉的,她不想嫁给四师兄呀,她有一个想要嫁的人,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呀,那是个再也碰不到的人。
「别再可是可是的,这么好的夫婿,你要是说不嫁,娘都想把你给赶出家门了。」方氏笑得合不拢嘴。
老是闹她、欺负她的白景,第一次温柔地拉住她的手,第一次温柔对她说话,「乖章鱼,快点头,我保证未来的几十年,你都会为自己这个睿智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章瑜婷看看母亲,母亲眼底有掩也掩不住的欢愉,看看师父,师父满脸盛载不住的笑意,她最在乎的两个人都觉得这是好事情……她无奈一笑,点头。
她不是不满意四师兄,只是……遗憾在压迫着自己胸口。
「好啦,小章鱼点头了,第二件事是什么?」温梓恒问。
「师父可能要回京一趟了。」说到这,白景面容严肃。
「怎么了?」
「皇上快撑不下去了。」
这话让人心惊胆颤,几个皇子各有势力,如今皇帝未立东宫,倘若就此倒下,朝局必定动荡,旁人便罢,但白家身居朝堂中心……必定会受影响。
「皇上打算立太子了吗?」
「已经立了,但知道的人不多。前几天大伯父与几位大人奉密诏入宫,徒儿在旁起草诏书。」
「立谁?」脑袋转过一圈,温梓恒竟想不出皇上能立谁,这些年几个出头的皇子残的残、废的废,剩下的都很无能,只是再无能,一旦有皇子这身分,野心都大过天。
「福王。」白景沉声道。
福王?温梓恒神色诧异,怎么可能,因为八字不吉的关系,他早早被排除在夺嫡战争之外,更何况这些年福王极少留在京城,他如何在朝堂上建立势力、如何获得朝臣拥戴?倘若上位,得面对多艰困的局面?
面对师父的疑问,白景淡然解释,「这几日徒儿常与福王接触,发现他并不仅仅是个武夫,他有谋略,站他身后的朝臣,比我们想像中更多,再加上握有实权的诚王大力相挺,以及他自己在军中建立的势力……情况没有外人想得艰困。」
「也是,他不声不响就从一个弃儿成为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能没有心计?」温梓恒说着,直觉看方氏一眼。
当年福王亲自上门,把梅叙川推到他跟前,让他向若君引荐。若君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皇商,梅家的大力相挺,有绝大的关系。
他曾问过梅叙川和表妹,这背后是不是有福王的意思?他们没回答,只让他放宽心。
可这种事怎能放宽心?他旁敲侧击过,确定若君根本不认识福王,然而现在……他就要坐上龙椅了。
叹口气,现在琢磨这些无济无事,他道:「走吧,为师立刻随你进宫。」
但愿皇帝能多活几天,替福王扫除更多障碍,当老百姓的,旁的不求,只求时局稳定,求皇帝别东挑西挑,挑出一个暴君。
温梓恒随着白景返京了,方氏开开心心地替女儿打理起嫁妆。
她没打算买金银头面、打造家具,她只打算给女儿田庄铺面、给银票、给下人,那些契书银票外人看不到,只会以为她什么都没给。
为何这么做?因为她「穷」啊,一个又病又穷的母亲能给女儿什么嫁妆?真要有嫁妆,也得从章府里拿出来,是不?至于章政华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她半点都不担心,白家那么好的家世,他会放过才怪。
只是……她心疼地看着女儿,揽过她,轻声道:「我的小章鱼长大了,马上要为人妻、为人母了,娘真开心。」
章瑜婷反手搂住娘,认真道:「娘,我出嫁后,您就诈死吧,带着那些财产和师父远走高飞。」
「你在说什么,我与你师父清清白白……」
「娘,您别那么迂腐行不?您的人生因为父亲已经错过一次,为什么要一错再错?你的固执,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师父啊。难道有情人不该成为眷属?难道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不遗憾?娘,您就听女儿的吧,珍惜自己一遍、爱自己一次,人生那么短,为什么不让自己称心如意?」
可以吗?她可以称心如意吗?
女儿的劝说在方氏脑海里发酵,对于未来,母女俩都有了新期待,这样的期望,教人欢喜,只是谁晓得,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两个月后,皇帝驾崩、福王登基。
虽然福王确实如白景所言,有手段本领,但新朝代、新气象,要忙的事多得很,身为新帝看重的臣子,白景忙得双脚沾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