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吕才人三个月俸禄,你可服气?」赵贤妃说道。
吕才人并不缺钱,这是轻轻放下了,她连忙感激涕零地直说服气,只是众嫔妃那隐隐约约的排挤,让她打从心底不舒服起来。
至于楚茉,赵贤妃只能好生劝慰一番,又心疼的将自己手上水头上等的翡翠手镯取下,套在了她手上做为补偿,这件事才算揭了过去。
一场品菊宴变得像是为了楚茉造势一般,隆重开始,草草结束,也当真是在众人意料之外。
季圆圆看着灰头土脸的吕才人,还有莫名其妙由黑翻红的楚茉,好像有一点信了楚茉命格万恶不侵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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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注重孝道,即使萧清澜与魏太后感情不睦,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固定每月在初一、十五至承香殿请安,免得落人口实,成了个不孝不悌的帝王。
往日萧清澜要前来,魏太后定然不会在殿中等候,而是会令殿中无人,待他驾临后她才让宫女慢悠悠的自殿后请出,彷佛自己架子多大似的,这种无聊的下马威萧清澜从小吃到大,已不足为奇。
相较于他,同样是魏太后亲子的齐王萧清和就不同了,他出生那年萧清澜已经七岁,后者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将弟弟从小宠到大,只要萧清和至承香殿,魏太后只差没亲自出迎,从来不会让他等。
萧清澜小时候还会自省自己是否做错什么,母亲总是不喜他,而后更是积极的讨好魏太后,但待他大一些,发现魏太后的丑事后,孺慕之情全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自此之后,这偌大的皇宫里,所有的母慈子孝都是演出来的。
因此当萧清澜今日踏入承香殿,意外的看见魏太后竟高坐上首,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他骤然停步,心中有的不是对于母亲姿态骤变的动容,而是对于母亲动机的怀疑。
魏太后先让周遭的宫人都下去,才冷声说道:「陛下龙体贵重,姗姗来迟,倒是叫哀家一阵好等。」
萧清澜与过去前来的时间并无不同,但他也不想争辩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淡淡回道:「劳太后久等。」
他显然不是真心这么说,魏太后细眉一皱,一见儿子气质昂然地立在那里,龙章凤姿,不怒自威,心中就烦躁起来,也不想与他寒暄什么,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听说你最近都在一个小小才人的寝宫过夜?」
原来是为了这桩事……萧清澜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答了声是。
这么简短的回答自然不是魏太后要的,既然他不欲多说,她索性自己说,那张保养得精心却仍免不了显出老态的脸沉了下来,开始数落,「那个楚才人的父亲是襄陵县伯楚之骞吧?襄陵县伯风流名声在外,平素眠花宿柳,不务正业,这样一个纨裤教出来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让这样的女子进了宫?」
「不是朕选的。」萧清澜撇清得一干二净,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一开始选秀就是魏太后的意思,名单也是她选的,甚至待到第一轮删除过后剩下的数人,明面上他都没去看过一眼,所以若说有不适合的人也被礼聘入宫,那与他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偏偏魏太后现在又批评起楚茉,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萧清澜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个。
魏太后自也想到了这一桩事,回想起自己当初想选的只有一个魏红,为了替侄女减少敌人,选秀名单她挑的都是些家世势力不彰的女子,即便要由贵胄里挑,也多挑次女,绝不会有嫡长女来替萧清澜造势。想当年要不是先皇替萧清澜纳侧妃,赵贤妃这等丞相之嫡长孙女绝不可能出现。
横竖她也不是个讲理的,便跳过那一桩,直接说道:「楚才人是如何进宫的不重要,总归你不能独宠一人。我那隔房侄女魏红的样貌、个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是我精心为你选进来的,今晚你便到彩丝院去吧。」
「太后这是要插手我后宫之事?」萧清澜脸色有些难看了。
「哼!你如今中宫无后,我身为太后自然要插手。」魏太后说得理直气壮。
中宫无后是谁害的?还不是魏太后一直想放些牛鬼蛇神在他身边,他怕自己立的皇后马上被「病逝」,索性让那位置空着。
过去他一直对身边嫔妃不咸不淡的,太后便没说什么,如今他表面上看上楚才人,她的手马上就伸了过来,连他宠幸谁都要管,这种自以为能用亲情压迫他的天真想法,真是可笑又可悲。
魏太后如今急着拉个人上位,萧清澜也可以理解,因为他明里暗里打压,魏家如今比起过去势弱许多,男丁为官者都是微末,最高的也不过太仆寺卿,管管宫里的车马,一点实权都没有。正因如此,萧清澜如今极有底气与魏太后对着干,合理的要求就做给天下人看,不合理的他理都不想理。
像今日的就是不合理的要求,故而萧清澜也不与她客气,冷笑道:「犹记得当年先皇的后宫由太后掌理,十年之内死了十余名嫔妃。如今朕后宫空虚,加上新进嫔妃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若再让太后管着,只怕没几年朕的后宫就没人了。」
「你!」魏太后气得一拍椅子扶手,就算那些人是她害死的又如何?想与她争宠原就是找死,先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轮得到他这小辈来管?
萧清澜对于这件事的感想只有心寒,她既不爱父亲,又不许父亲太过宠爱他人,身为中宫之主,她显然太过自私阴狠。
「你如今当了皇帝,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尊我这个太后了?」魏太后大骂道:「你不怕哀家在朝廷里谴责你不孝?」
萧清澜平静地道:「不敢,朕只是希望朕的后宫能清净些,不要有些男盗女娼之事。」
这便是撕破脸了,只差没指着魏太后的鼻子骂她是个淫妇,别把他的后宫带坏了。
魏太后与鲁王的奸情他若装傻不提也罢,现在居然在她面前明晃晃的说了出来,她只觉脑袋一阵晕眩,「你这没良心的逆子!当初哀家就不该支持你继位,你根本德不配位!」
萧清澜定定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口出此言良心会不会痛。
一直以来,魏太后独宠萧清和,让萧清澜相信要不是当年先皇离世时萧清和年幼,自己皇太子之位稳当,又有众大臣支持,说不定太后当真会害死他,改抬自己的弟弟上位。
「朕乃是先皇嫡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太后何时支持过朕?」即使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萧清澜仍是一派清冷,他对母亲的感情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去了,「何况太后的德行就配得上这个位置了?」
「你!你给哀家滚出去!」魏太后尖叫道。
萧清澜冰冷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了承香殿。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来受这么一次折磨,对他而言滚出去反而是种解脱。
一踏出承香殿,萧清澜望向天空,阳光温暖耀眼,却照不进他的心中。
违逆自己的母亲,他的情绪自然不可能没有起伏,现在乍然平静下来,他突然觉得很是茫然,有种不知欲往何处的感慨。
见他神情古怪,守在外头的胡公公也不敢多言,便与近卫们就这样跟着萧清澜,闲庭信步的在后宫里乱晃。
过去人生中的各种经历一段段的在萧清澜的脑中浮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待他反应过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