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萧清澜遇到了刺客入侵久久不回宫,首先令魏太后担忧,一个不孝吕尚就能先大书特书;再者萧清澜久滞汤泉宫不归,引起朝廷不安,这又是另一个可以攻击之处。
吕尚心忖如今自己占了理,只要坐实了陛下的过失,再把这些过失全推到楚茉妖媚惑主上,要将这女人剥下一层皮还不容易?
于是他心意一定,便巴巴的由京中跑来,陛下拒见就跪到他愿意出来。如今天寒地冻,万一自己有个什么大碍,对于陛下的名声可是重大打击。
然而吕尚没想到的是,自己万般设计,连苦肉计都施了,偏偏来的人不是萧清澜,而是挺着个肚子的楚昭容。
楚茉一来就先声夺人,指着吕尚不客气地道:「吕大夫不知陛下正在歇息?他日日勤政不辍,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这家伙就嚷着要面圣,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万一陛下累出个什么病痛,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甫一照面吕尚居然就有些败退,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立于如此尴尬的局面,于是反击道:「我要见的是陛下,而不是你!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在歇息,谁知道是不是呢?说不定陛下就是被你迷惑了才会怠慢臣子,你有什么权力代替陛下说话?」
「我没有权力,难道你有?」楚茉挑了挑细眉,笑得冷艳,「吕大夫,你官职几品?我几品啊?谁叫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吕尚再次中箭,气得脸都憋红。谏议大夫正五品,但楚茉前阵子因孕升位分,昭容位列九嫔,可是堂堂二品嫔妃,说到品级他惨败。
楚茉摆了摆手,「吕大夫的来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陛下的,你可以回去了。」
吕尚瞪大了眼,内心怒吼——我根本什么都还没说,你知道个屁!
他气得抖着手指着楚茉,「你……你……好个妖妃!就是有你从中作梗,迷惑陛下,扰乱朝纲!今日我非见到陛下不可,而且还要好好告你一状!」
「你真以为我是傻的,会给你机会告我的状?你说要见陛下就见得到,把陛下当什么人了?你女儿三番两次害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倒打一把。会教出吕才人那种女儿,你还有什么诚信?一样是告状,陛下会信你还是信我?」楚茉气焰可嚣张了,他骂她妖妃,她就摆出一副妖妃的模样,气死他!
「你……」吕尚哪里遇过这么不讲理的,差点没当场厥过去。「你若不让我见陛下,我便撞死在这飞霜殿前,让世人看看你是如何迷得陛下不思朝政,错待良臣!」
「好啊好啊,来来来,你要撞哪一根柱子?可要选好了,你要真敢撞死,我让陛下把你的名字留在柱子上让后人瞻仰,唔……就写个『左谏议大夫吕尚到此一撞』你觉得如何?」楚茉纤手指着他身后那根又红又粗的蟠龙石柱,「就这根如何?上面还雕有龙,撞上去够气派!」
吕尚简直气死,一时失去理智,当真转头往后一撞。
然而他这一手早有人防着,门口侍卫伸出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拦住了他。
吕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楚茉娇声痛叫了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疼……吕大夫太吓人了,吓得我肚里的孩子都惊动了,这万一有什么不好怎么办?吕大夫得负责任……」楚茉装模作样地抱着肚子,要讹诈谁不会?现在就比谁演技更厉害。
此举果然唬得吕尚目瞪口呆,脑袋一片混乱,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此时,突然有人默默地行至了飞霜殿的殿门口。
当那六合乌皮靴一脚踏出门槛,楚茉立刻忘了装肚子痛,惊诧地抬头,果然看到萧清澜脸色不好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场闹剧,胡公公则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她离得近,细细一打量,发现萧清澜是抹了粉的,估计是想掩饰病容。他该是才清醒就匆匆的来帮衬她,她岂会不明白他的强撑?
不过这不是感动的时候,楚茉一个箭步过去,假意倚着他哭诉,事实上是用力支撑着他,一边说道:「陛下,妾身被吕大夫吓坏了……」
萧清澜当真快站不住,她这一撑恰到好处,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方沉声道:「吕尚冲撞孕中的楚昭容,疑似想对皇嗣不利,先将他拿下。」
吕尚大惊,连忙叫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陛下,是这妖妃害臣!臣是来劝陛下……」
「再加一条言语污辱嫔妃,拿下!」萧清澜似是很不耐烦。
楚茉适时装可怜道:「陛下,妾身好怕,能不能先回寝殿?」
「好。」萧清澜答得干脆,因为他快站不稳了。「楚昭容身体不适,宣顾太医。」
说完,也不管侍卫是怎么制伏吕尚、前殿是如何混乱,他扶着楚茉转身离去。
楚茉这会儿演得起劲,却也知道吕尚不会被怎么样,顶多被警告几句,但经此一役,她可就坐实了那妖妃的名号。
「陛下的伤口有些裂开,不过只要别再随意乱动,并无大碍。之后静养几日,待体力恢复,再慢慢起身活动,应当一月之内能恢复如常。」
顾太医替躺回床上的萧清澜诊断后,给出这个结论。
楚茉与胡公公皆是心花怒放,只觉这个特别阴暗的冬日终于开始放晴了。
顾太医告退后,楚茉美眸晶亮地看着他,像是快流出珍贵的眼泪,「太好了,陛下……」
萧清澜朝她淡淡一笑,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感谢他一清醒就强撑着身子出去帮她解决吕尚之类的话,他连安抚她的说词都想好了,想不到楚茉感动是感动了,但讲出来的内容却与他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陛下终于醒来了,这样妾身就不用再假陛下的身分去批阅奏摺。陛下不知道妾身简直是绞尽脑汁,要知道每多看一本奏摺,好像妾身的美貌都快被这些复杂的政事害得渐渐枯萎了……」楚茉撒着娇,连忙抱怨自己最近有多么辛苦,想求怜惜。
以往她的撒娇几乎每求必应,但这回却见萧清澜俊脸抽搐了两下,十分不给面子地道:「你没听到顾太医说,朕还需要休养近一个月?」
楚茉美眸圆睁,几乎是屏着气息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奏摺还是要麻烦你了。」萧清澜笑得有些阴险,他当帝王这么久了,还没有如此光明正大的躲懒过,这次倒是托了她的福。
楚茉哭丧着脸道:「但……但妾身很多事都不懂……」
「你和胡公公配合得不错,朕听到了。」
萧清澜说得轻松,一旁的胡公公却是寒毛都竖起来。
其实看萧清澜面色苍白的样子,楚茉也知道这差事仍推不掉,她想了想接下来还要持续一个月的悲惨生涯,再看看一旁置身事外的胡公公,不由阴恻恻地说道:「胡公公厥功甚伟,接下来也不能少了他呢!」
胡公公暗自泪流满面,被她这么一说,不想掺和都不成,这年头当个太监还要多才多艺,他们怎么不干脆叫他连生孩子都包了。
「其实这对你是很好的磨练。」萧清澜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日后当你坐上后位,这些事也是要懂的,不如趁现在先好好学一学。」
萧清澜以往对立她为后这件事都暗示得很隐晦,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挑明。什么不许后宫干政根本是没道理的话,一个对政事完全不懂的皇后,能是个好皇后?皇后还有劝谏皇帝的职责呢!何况楚茉在他伤重昏迷时的表现着实好得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他万分确定她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差的也只是这分磨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