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澜笑了起来,抓起蛇尾巴把玩,倒是没有继续说笑了,「在这岁岁年年之间,你父亲求见了朕。」
「他见陛下做什么?」楚茉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莫非是冬至宫宴那日之事?」
萧清澜勾起唇角,「你这蛇妖挺聪明的,确实是那日之事。楚之骞说,那日其实他并非吃坏肚子,而是被人下了春药。」
楚茉歪头忖思,「春药!是想看我爹淫乱宫闱?倒真是冲着我楚家来了。我爹应当没得罪什么人,所以起因还是在我身上……」她撇了撇唇,「等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到时候妾身一定要多踩一脚。」
「那个人会是谁,不久后应该便会有结果了。」萧清澜因她的反应哈哈大笑,「你父亲离宫那时到了平康坊去,本是为解除药效,却意外让他听到一件大事。」他的笑容微微收敛,「冬至那日,全京的目光都放在宫宴上,倒是被人钻了空子,在平康坊中密谈,似是有人在此际与突厥作战时倒卖生铁给北方。」
「这是通敌。」楚茉颇为惊讶。
「连你这闺阁女子都知是通敌,却仍有人铤而走险,这上头的利润不小,还能跟北方突厥牵上线,以此作为与突厥合作的底气……」萧清澜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就变成叛国了!」她眉头紧皱。
「不过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好好服侍朕就是了。朕让楚之骞继续查下去,你爹那形象……哼哼,倒是很适合扮猪吃老虎。」楚之骞这人说得好听是风流倜傥,说得难听是放浪形骸,继续混迹北里,在左搂右抱之间打听消息并不打眼。
萧清澜拉着楚茉的蛇尾巴,将她带上了大床。
两人才刚品味出一点好处,就好一阵子未亲热,如今干柴烈火很快便烧得浓烈,锦帐春宵恋不休。
隔日一早,虽是不需早朝,依旧有着无穷的政事等着萧清澜处理,他早早便离开。
他刚走不久,司药司那里突然来了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女官,她端上了一碗汤,淡淡地道:「请楚美人喝下。」
楚茉一闻那味道就倒胃口,缩了一下,「这是什么?」
女官皮笑肉不笑地道:「避子汤。」
避子汤?莫非陛下不想让她生他的孩子?楚茉俏脸微沉,「可是陛下让你送来的?」
女官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淡地说道:「陛下尚无嫡子,岂可让庶子抢先?请楚美人喝下。」
楚茉胸口有些难受,钝钝地痛着,她不久前还在承受陛下澎湃的情潮,却只是一个闭眼张眼的时间,情潮退去,他留给她一碗冷冰冰的避子汤。
都说天家无情,莫此为甚,他会是这样的人,用一碗避子汤打发她,让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玩物?
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名女官将避子汤交给春喜,春喜低头查看了一番,将避子汤呈到楚茉眼前,「楚美人,喝下吧。陛下无嫡子,嫔妃承宠喝避子汤是惯例,免不了的。」
楚茉却是别开了头,「不,我不喝,我去找陛下问清楚。」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她始终不觉得陛下会是那种人。若是贯彻她入宫以来立志混吃等死当米虫的心愿,那么喝下这避子汤亦是无妨,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被轻贱。旁人的酸言冷语她不在乎,可是陛下不一样,除非确定他不希望她生下他的孩儿,否则其他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陛下日理万机,岂容你这恃宠而骄的下等嫔妃想见就见?」女官板起脸来,大喝道:「给我灌下去!」
女官带来的宫女架住了楚茉,含香想去挡,却被春喜拦着,后者直施着眼色,彷佛要含香别得罪了女官。
女官将那充满苦腥味的药汤递到楚茉唇边,让她险些吐出来。
她不停挣扎着,药汤洒了不少,之后或许是一股不服气的意志,她居然挣开了那两个宫女,一把挥去那药汤,而后直接赏了那女官响亮的一巴掌。
那女官坐倒在地,一时怔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打了。
「你……你……」她气愤地瞪着楚茉,「好你个楚美人,宫中的女官你都敢动手,简直是反了!这件事我一定会报上去,届时有你好受!」
楚茉却是憋着一股气,傲然回视,冷言道:「你尽管去说!」
她知道自己是受宠的,所以她敢打女官,即使这女官的品阶比她这个美人高,但她自信以陛下对她的宠爱,打个女官又算得了什么,他才不会因此惩罚她。
女官领着宫女气呼呼地走了,楚茉这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差点倒下,幸而含香眼明手快将她扶住。
「楚美人,其实不过是避子汤,就是喝下也不打紧,何苦去得罪女官。」春喜一副劝慰的模样,事实上更像极了说风凉话。
含香却是瞪了她一眼,「话怎么这么说?这后宫水可深着,就是不知道避子汤是不是陛下赏赐的,所以才不能乱喝啊!」
「好了,你们别吵了。」楚茉深吸了口气,「我不去找事,事也会来找我,本想与世无争,却总有无妄之灾。」
含香与春喜对视一眼,这便是身为宠妃的不得已了。
楚茉平静了下心情,很清楚这事情还没完,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们去帮我打听下,这避子汤究竟是不是陛下让人送来的。」
*
萧清澜正忙得不可开交。
接下来便是除夕宫宴,隔日是元旦朝会,同时间与突厥的战事仍未停歇,而新春诸般活动、上元节的京城灯会在这时也如火如荼地筹备着,诸事困扰着他,连昨日到紫云阁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去的。
楚茉那女人热情起来如火一般热烈,当他想抓住她,却又似烟一般飘渺,诸多面貌让他对她深深着迷,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做个纵情声色、不务正业的君王,可惜他的责任心与意志力比情感来得强烈些,还知道适可而止。
将心思放回正事之上,萧清澜开始审阅起北面战事的相关情报,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情,在看完这些密报后被摧毁了大半,脸色也凝重起来。
末了,他将情报放回了桌面上,指尖敲击着桌面,肃起面容深思。
「赵家,好一个赵家。」
北面战事大获全胜,我军内部却闹起了分裂,原因就在征北军主将是萧清澜信任的刘大将军,但副将却是赵丞相本家的后辈,赵丞相抬出此人的理由是想制衡刘大将军,免得尾大不掉,帝王鞭长莫及。
副将赵天赐与刘大将军原就面和心不和,在战争艰难之时还勉强能携手合作,但在节节胜利,快要清点功劳时,矛盾就不可避免地突显出来。
赵天赐主战,欲一口气将突厥打出河套之外,让他们数十年都不敢侵犯。但刘大将军却主和,认为连年征战劳民伤财,亦非百姓之福。
乍看之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萧清澜十分清楚,虽然如今天下看上去河清海晏,但这场战争令国库吃紧,加上突厥还未到一蹶不振的地步,再打下去没有几年只怕不会罢休,而渡过了河套便是中原大军不熟悉的大草原,之后不见得会如想像般顺利,因此他倾向刘大将军的主张,与突厥说和。
原本萧清澜在思考时,最忌他人打扰,但胡公公却在这时候进来,面色有些难看地道:「陛下,紫云阁的大宫女春喜想求见陛下,陛下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