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还跟我说。」孟乐雅莞尔一笑,完成擀面的动作,在一旁净手,拿干布擦拭。
「姑娘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是太后施了恩典才进宫,你做点心给太后吃,顺理成章。」邓嬷嬷理直气壮的拍拍她的手,笑得眼儿弯弯,「后宫的女人啊,得宠与不得宠,犹如天与地,咱们皇上不好女色,你若入了太后的眼,又有一手好手艺,性善人美,皇上又孝顺,姑娘肯定受疼宠的。」
原来……她还想着嬷嬷为何要特地传这讯息?但她不想被疼宠啊,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嬷嬷,我老实说了,我真不想出风头,所以食谱交给华嬷嬷后还得请她替我隐瞒,乐雅万分感谢。」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行个礼。
邓嬷嬷见她一脸认真,仍不死心,又殷勤劝了好一会儿,说了好些话,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下。
一过午后,算准秦太后应该在午憩,邓嬷嬷就拿了孟乐雅给她的食谱送去给华嬷嬷,也将她低调的请求说了。
宫殿外的长廊上,华嬷嬷低头看着那几张食谱,一手簪花小楷堪称雅致,以食谱上的食材及做法看来,这些点心尝起来应是酸酸甜甜的口味,想到方才午膳太后也吃得少,华嬷嬷随即唤了另一名宫女,让她将食谱送去御膳房。
「孟三姑娘的字写得真好,我说她琴棋书画肯定也好,她却说不是,老太婆觉得她的手艺如此突出,若是当年没有失忆,肯定能成为京城第一才女。」邓嬷嬷顿了顿,告诉华嬷嬷,「你知道我将这句跟她说,她竟然回答我,也许就是因为失忆,她的点心手艺才能如此厉害,毕竟能专心的做一件事,不要说能做到最好,但肯定是不差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一种智慧啊?」
华嬷嬷明白她在替孟乐雅说好话,微笑道:「的确是一种智慧,也说明她是衡量过,才要隐瞒那事儿,你就不必替她担心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何况,太后是什么人?宫里的大小事,能瞒过她眼皮下的少之又少。」
也是,邓嬷嬷发觉自己想太多,又说了些讨好的话,便离开了。
午憩后,秦太后起身,左相府的秦太夫人与右相府的大夫人好巧不巧的同时进宫来,两方都是送来开胃的吃食及补品。
两人向秦太后恭敬的行礼,「臣妇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不必多礼,来人,看座赐茶。」秦太后看两人坐下,宫女端上茶盏后才开口,「哀家身子并无大碍,劳你们费心了。」
华嬷嬷在一旁伺候,见秦太后虽神态温和,但从一些细微处还是可以看出秦太后并不高兴,也是,有些消息明明严令不得外传,有人的消息就特别灵通。
秦太夫人与右相府的大夫人魏氏都是人精,看出太后兴致不高,魏氏没有多待,说了几句关切之语,便先离开。
倒是秦太夫人,虽说太后也得喊她一声「母亲」,但因是继室,非秦太后生母,感情总隔了一层,太后倒是与同母所出的兄长秦凯情分重些。
秦太夫人年纪虽大,却保养得极好,「佳音给了家里消息,说极受你这皇姑姑的疼爱,她很开心,这样很好,咱们秦家的荣华能不能延续下去,就是你们……」
老人家叨叨絮絮的说了好一会儿,仍没听到秦太后松口给个肯定的答案,最后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离去。
「唉,都是心大、不安分的。」秦太后叹了一声,感慨的摇头,尤其是自家人最让她心寒,只会时不时拿家族荣华来对她施压。
华嬷嬷安抚几句,看了桌上早已冷掉的茶点,示意宫人撤下后,吩咐再送新的茶点上来。
「太后,待会儿吃点东西吧,您午膳吃得少,也该饿了。」她温声道。
秦太后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大大小小那么多烦心事,她哪有心情吃?
此时一名宫女提了食盒进来,向秦太后恭敬行礼,随即将食盒放上桌,端出里面的两盘小点心再退到一旁。
「这是什么?」秦太后好奇的看着盘上的新茶点,一款外型犹如盛开的玫瑰,一款则是两层式点心,上面一层为透明果冻,下一层是糕点,玫瑰花瓣可以一瓣一瓣拆着吃,两样就外观看来都很新奇。
华嬷嬷伺候着太后尝鲜,一边告知内容物及做法,这自然都是孟乐雅食谱上所写的。
秦太后一入口,眼睛一亮,口味酸甜清新,她接过华嬷嬷手上的温茶,喝了一口,再尝另一样糕点,竟意外的松软好吃,还带了点淡淡梅子酸。
华嬷嬷见秦太后眼角带笑,还有种意犹未尽的神态,明白她是满意的。
秦太后何止满意,两样茶点吃下去不久,竟然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她好奇的问:「这么新奇的点心不像是御膳房的手艺,是哪方人士提供的?」
华嬷嬷看着在两旁站立伺候的宫人,示意她们都退下去,才笑着回答,「奴婢就知道瞒不过太后。」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那丫头不愿出风头,还要你们代为隐瞒我这老婆子?」秦太后顿了顿,想到上回的才艺表演,这孩子难道真没有当后妃的野心?
*
盛夏时节日日艳阳高照,将皇宫殿宇照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随意走动皆是汗流浃背。
换穿夏装粉白裙服的秀女们日子仍一日复一日,过得极为规律,而所有课程中,最让她们觉得煎熬的,就属巫嬷嬷的课,这位年约五旬的教习嬷嬷通身派头十足,相貌严肃,行事古板严谨,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
秀女们大多出身名门,多是天之骄女,但对上她也只能一脸谦恭,尽管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也有人私底下有巴结之心,如秦佳音知道她特别宝贝一只声带受伤,不会叫的黑毛小奶猫,还特别差人准备猫食,奈何巫嬷嬷拒收,油盐不进。
此时大堂内,巫嬷嬷正教授秀女们仪态,她一把竹尺在手,看着个个站得笔直的秀女,调整她们的站姿及走路的姿态,堂外时不时响起夏蝉唧唧的大合唱。
「走时左右腿的幅度要小。」
「双手交握腹部,再上去一点。」
「半屈膝,双手扶在左膝。」
「抬头挺胸,动作不慌,优雅,不行,再来。」
孟乐雅、殷如秀与其他秀女一样,姿态稍有不对,老嬷嬷便拿竹尺在错误的地方轻拍两下,若有人稍微松懈,也有一样的待遇。
好在孟乐雅爱下厨,站立时间多,殷如秀长期练武,体力非一般,两人被纠正的机会少。
但其他公侯府邸的姑娘们都娇滴滴的,能坐就不站,能有轿子就不走路,个个是苦不堪言,腿脚发酸胀痛不说,更甭提这炎炎夏日,就算大堂里准备不少冰盆,但夏风拂来,热呼呼的,秀女们香汗淋漓,头发微湿,额上冒汗,有时一个行礼动作就得维持两刻钟,根本折腾人。
「在宫中,一个典礼要同个姿势站上一两个时辰是常有的事,行走跪拜,都是体力活,姿势愈正确,姑娘们才能少吃点苦头。」巫嬷嬷一边与其他教习嬷嬷来回巡看着愈加狼狈的秀女们一边说:「表情要放松,狰狞着算什么?宫里来往的多是贵人,不能冲撞。」
这堂课就是个体力活,脸上要维持好看的神态根本为难人,待到这堂课结束,筋疲力竭的秀女们都是先回房,叫宫女伺候沐浴再帮忙揉揉发酸胀痛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