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袁朝阳的脸到底怎么样了,这帷帽颜色偏深,完全看不到她的脸,挨了揍真是活该,一个女人家也敢跟匪徒打……
「郡王特别来这一趟,是不是因为袁家呈上的六十色轻纱有问题?」
「不是,文书都已经给你弟弟了,没问题。」
「那就好。」袁朝阳的声音显然放心许多,「不知道郡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萧图南轻咳了两声,「没事,就是路过,进来看看。」
「路过?」
「怎么?本郡王不能来城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袁朝阳与他相处多年,完全知道他脾气上来前是什么语气,连忙道歉,「是民女大惊小怪。」
「没事,本郡王要走了。」
「民女恭送郡王。」
萧图南试图从帷帽缝隙中看她的脸,却是没办法,而且都已经说要走了,总不能还一直留着,他才不要让她知道自己还关心她……
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袁掌柜,张少爷命老奴给您送来荷花酥。」一个嬷嬷很是讨好的说。萧图南心想,妈的张少爷。
于是转身的时候,故意碰了那嬷嬷手上的盒子一下,那盒子顿时掉在地上,盒盖虽然没开,但荷花酥不禁摔,现在肯定没有花朵的样子,袁朝阳自小娇养,好东西才入得了她的眼,这荷花酥一碎,肯定是不会吃的。
那嬷嬷看着地上的盒子,大声叫起来,「啊哟,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碰坏了我家少爷的东西,我家少爷可是九品校书郎!」
袁朝阳连忙阻止,「杜嬷嬷慎言,这位是正二品的羽丰郡王。」
杜嬷嬷吞了吞口水,连忙弯下腰,「老婆子失言,郡王别跟老婆子计较。」
萧图南甚少以身分压人,但这回觉得十分愉快,九品校书郎?回去让他好好看看是何方神圣,居然想娶袁朝阳。
他咳了两声,大步离去。
*
第九章 夜闯香闺温旧梦(2)
晚上,萧图南在读水利书,屋里两个大丫头伺候,安安静静的,只有窗外蝉鸣,夏天热,格扇全部打开,夜风吹拂之下倒有几分舒爽。
珍之端了一个瓷盅上来。
萧图南被伺候惯了,等珍之打开瓷盅,倒在瓷碗中,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微苦,但喝完又有种枇杷香。
枇杷水?
他狐疑的看了珍之一眼,怎么弄这东西给他喝?
珍之笑说:「郡王今日咳嗽,喝点枇杷水,清肺润喉。」
「谁跟你讲我今日咳嗽了?」
珍之坦然的回答,「回郡王,是袁大小姐派人来传的,说郡王今日在铺子里咳了不少次,让奴婢叫厨房煮枇杷水。」
「袁朝阳说的?」
「是。」
她干么这么多事?他咳他的,她何必如此好心?
她不应该好好关心那个张少爷吗?毕竟两家的婚事都已经有影子了。
萧图南就觉得一股子气没地方发,只好发在珍之身上,「她已经不是你的主母,你不用这样听话。」
珍之也没辩解,只是陪笑说:「奴婢僭越了。」
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这便下去。
萧图南已经看不下水利书了,内心觉得袁朝阳到底想怎么样,不是要跟张家成亲了吗,干么关心他有没有咳嗽?
他想起他们还没成亲时,有一次秦王妃突然晕倒,他很着急,那日派人去东宫学堂请假,不知道怎么传的,传成他伤寒卧病不起。那天黄昏,袁朝阳带着亲手熬的枇杷水来了秦王府,他没病,但还是喝了干净。
枇杷水有点苦,但是跟枇杷水一起送来的蜜饯,却很甜。
萧图南一直到很多年后都还记得那年蜜饯的滋味……
不行,他不等喝茶了,他今日就要招邓秀女圆房,然后明天跟裴秀女,让这两个官家女子给自己生孩子,他要让袁朝阳看看,没你,本郡王过得更好,不但顺利成为世子,以后还会有孩子……
萧图南一边想着,一边得意,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曲文苑。
天色已黑,夜空中的星星特别明亮,他叹了一口气——萧图南,你没用,你还是记挂她。
今日没看到她脸上的伤,终究不放心。
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去袁家看一眼吧,反正功夫这样好,就翻墙进去看一眼,确定了她安好,从此也能断得干净。
是啊,如果一直挂念她的伤,他反而没办法好好过日子。
去看一眼。
看一眼就好……
心里在犹豫,手脚已经有动作,他打开马房,牵出爱马。
守门人见是郡王,不敢阻挠,连忙打开侧门。
萧图南骑着马,一路南驰,内心一方面不甘愿,一方面又如明镜似的,他知道必须得看到袁朝阳好好的模样,这样日后他才不会记挂她。
无情也好,现实也好,他们十几年的纠缠,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他总觉得要看到一个好好的袁朝阳跟他说「我很好,我没事」,他才能够真正的把她忘记。
太阳下山,但还没到宵禁时间,因此一路顺畅,马车两个时辰才能到的地方,骑快马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月色明亮,大大的「袁府」就在眼前。
他派伍大去打听袁家遭遇窃贼之事时,伍大说过袁朝阳住在三进东角。
萧图南是伴读出身,文武都要学习,皇家给的一定是最好的老师,虽然袁家有护院,但却难不倒他,跃上墙头,直接就朝三进东角前进。
宅子不大,三进东角更只有一间屋,他看到袁朝阳半掩着窗,点着蜡烛,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轻轻摩拿。
萧图南想起两人订婚后,他也曾经翻墙进太常少卿府去看袁朝阳,两人都羞得没说话,但那甜蜜却是多年不忘……
底下突然传来护院的声音,「是谁?」
萧图南一凛,顺势纵窗进入袁朝阳的房间,顺手关上了梅花窗。
袁朝阳大惊,「来人——」
萧图南「下捣住她的嘴巴,「是我。」
袁朝阳呆住。
萧图南又说:「别嚷嚷,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是贼。」虽然说他现在跟贼也没什么两样,但话传出去就不妙了。
袁朝阳点点头,他这才把手松开。
两人面对面,一起发话。
「你来做什么?」袁朝阳问。
「喝酒了。」萧图南皱眉。
两人过了一会,又是一起说话。
袁朝阳说:「喝了点酒。」
萧图南说:「路过。」
说完,萧图南觉得很心虚,袁家九号布庄可以说路过,但现在可是袁家宅子三进内,说路过真的太扯。
袁朝阳却没戳穿他。
虽然烛光摇曳,光线昏暗,可是仍能看出袁朝阳脸上青青紫紫,看来对方下手没留情,一张俏脸都肿了。
肿了是肿了,但那也是袁朝阳。
两人隔了许多年后这样接近,他一时间有点困惑,觉得像是回到好多年前,但又告诉自己,今日是来断个干净的。
当年他吃惊过度,又因为骄傲,只叫她滚,没能好好的跟她说——从此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瞥见桌子上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物品,他只觉得眼熟,突然想起,这不是八岁射猎时他送给她的白貂围巾吗?
她怎么没扔?
她怎么会在这么多年后还拿在手上把玩?
原本过来想发狠的心,突然狠不起来了。
袁朝阳到底是现实,还是对他也有爱,他都糊涂了。
袁朝阳眨眨眼睛,眼眶一下红了,「你来看我,对不对?」
「没有。」
「有的,你心里还有我。」
「都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