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说建隆帝凉薄,兔死狗烹,甚至连替陆家求情的人都没有,先不说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最现实的是,陆玦倒下后,整个陆家再没有一个得用的人,就剩下几个高不成低不就、只知吃喝玩乐的子弟,能起什么作用?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为一个气数已尽的家族得罪怒气当头的圣上,犯不着,自然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原本络绎不绝的门庭很快连一辆马车都没有了。
不过这事还没完,向来在陆府说一不二的陆老夫人又一次下了决定,陆家原来是靠陆老将军撑着,如今老将军殁了,大房最后的希望如今还躺在屋里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要二房和一屋子老弱妇孺跟着迁居到巴山皇陵那个偏僻的鬼地方,还不如趁机和大房划清界线,求一条活路。
都说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不是只用在夫妻身上,家族也一样。为了保住二房,陆老夫人破釜沉舟的分了家,也不知该说庆幸还是什么,皇帝问了陆傤的罪,却还来不及剥夺陆老夫人的一品诰命,她按品大妆,穿上诰命外命妇服去敲了登闻鼓,此举惊动了建隆帝,果然召见了她。
陆老夫人不知向皇帝禀告了什么,等她离开,又一道圣旨下来,陆家举家迁往巴山镇守皇陵,改成了「陆家大房」举家迁往巴山镇守皇陵。
这件事闹得京里沸沸扬扬,有多少人都为树倒猢狲散的陆家唏嘘不已,也有人赞叹陆老夫人断臂求生,是十足的巾帼英雄。
而二房先前怂恿陆老夫人替陆玦作主娶的媳妇,美其名是为他留后,也就是宝氏,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大吵大闹起来,说什么这门亲事本来就不是她愿意的,凭什么她就该随着陆玦去皇陵,把陆府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在她看来,亲祖母、亲二叔,陆家这近几十口老老少少不都是陆玦所谓的亲人?血亲都不愿陪着那倒楣鬼去吃苦,她这只在洞房花烛夜见过夫君一面,夫君便撇下她打仗去了的娘子,福半点没享到,需要共患难的时候为什么就想到她?
只是不管她怎么哭闹,都改变不了结果,何况不去就是抗旨,于是她干脆悬了梁,不料她的体积太过庞大,梁木撑不住她的重量,居然断了,更是将整个小屋弄垮一半。
出了大丑,倒在断垣残壁中的宝氏,被一群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拉出来后,除了灰头土脸外居然安然无恙,而她醒过来后竟半点悔意也没有。
只是不管陆府里有多鸡飞狗跳,该启程的还是要启程,侥幸逃过一劫,不用去守陵的陆家人,等着他们的也没有比较轻省,官宅被收回,一群靠着祖荫的后宅女人和不事生产的纨裤子弟,仍旧该搬的搬,该走的走,以后不会有谁继续负责他们的人生了。
一座辉煌的宅子转瞬间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地的唏嘘。
不耐烦卫兵乙的拖拖拉拉,卫兵甲很快进了值房的小间找了负责人。
那人自我介绍姓万,单名一个三字,一身枣红的袍子,看不出年龄,长得一张猴子脸,面白少须,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声音带着尖细。
根据宝卧桥所知,守陵人大多有着特殊的政治身分和地位,但大部分都是皇室的旁支,或是高官贵胄的庶子,在家族里可有可无,打发到这里来也算有个去处,名声还好听,无论如何总比放在眼皮子下添堵来得好。
万三滴溜溜的眼神瞄过宝卧桥几人,左不过又一个落魄世家罢了,便让人把一行人带到一间小院。
那是一间一进的农家小院,灰石砌的墙面,瞧着比土胚房要坚固多了,白墙黑瓦,四五间房并在一起,前方是个大院子,只有两棵梅树和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墩子,院子一侧是竖着烟囱的厨房还带了口水井。
听到众人动静,一只老鸹在枝头呀的一声扇翅飞走,惊得林间鸟儿也成群结队的呼啸四散。
日子看似安顿下来了,看着水井里膘肥体壮,又黑又丑的倒影,宝卧桥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在家里埋头改编剧本,因为是On档戏,今天写明天就要拍,压力大还赶得很,偏偏这是她从协力编剧跳到独立编剧的第一次独立作业,从媳妇熬成婆,她花了五年的时间,头回担当大任,唯一的目标就是力求完美。
导演一天十几次的催促,她日夜颠倒就算了,辛苦工作之余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将来影片上挂的也许是别人的名字,种种因素加起来,让她压力大得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最让她无解的是,自己不过是打了个盹,怎么就穿进了她要改编的原着剧情里了。难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过劳死了?她能要求剧组赔偿吗?还是只能比个中指?
这一生,要钱没钱,要名没名,要家庭没家庭,甚至连个正经恋爱也没谈过,男人厚实的大手把自己的小手握住逛大街是什么滋味,啧,只有流口水的分,到底她来这世上一遭是做什么?
这还不是最悲惨的,她穿越进一本书里,悲摧的是她穿的不是女主,甚至连女配都不是,而是男主在年少时被逼着娶了的元配,是个作妖到把自己作死的炮灰。
书里对这元配也就寥寥几笔,连个姓名都没有,通篇就是一个宝氏带过,这女人好吃懒做就算了,还头发长见识短,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惊声尖叫是常态,甚至因为不想随男主去守陵自杀过一回,她也就是那时候穿来的。
这女人是个奇葩,来到巴山没多久和一个守陵人的老婆为了只鹅起争执,她非要说那鹅是自家的,偏生家里一坨鹅屎也不见,那可是一只大白鹅,不管养着还是杀了吃都划算,谁也不相让。
两个女人一言不合当场撕扯着头发干起架来,守陵人的老婆连忙喊来自己的丈夫助阵,很不幸宝氏被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推,脑袋瓜重重撞上石磨,脑浆迸裂,直接翘辫子。
第一章 穿成炮灰胖元配(2)
陆玦丧妻后并没有再娶,人生跌入泥淖的男主不甘命运接二连三的打击,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发愤图强,另辟蹊径上位,替自己开创了波澜壮阔的一生,最后位极人臣,与他的继室,也就是正牌的女主琴瑟和鸣,永结同心,恩爱一生,一生圆满,剧终。
男主角出身将门世家,故事一开始他就断了条腿,敬重的祖父又身亡,加上粗鄙的妻子整天吵闹不休,恶耗接二连三,精神体力紧绷到最后无以为继,加上重伤未愈,便在高烧中昏迷过去,然后直接被塞进马车送来守陵。
她是宝卧桥,和书中的元配宝氏同姓,但她不是书里面的宝氏,她惜命得很,绝不会为了将一只跑到自己院子来的鹅占为己有,就和人打架丧了命。何况鹅太凶了,小时候被鹅追咬的记忆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是她人生无法抹灭的阴影。
穿进这样一个炮灰元配的角色里,宝卧桥只觉得生无可恋。
宝氏出身有头有脸的富有商户,母亲是妾,她就是个庶女,十年前母亲被下人撞见与外男不清不白,宝家老太太一怒之下命人乱棍把人打死。
母亲死后,本来在府里就没什么地位的她,生活更是一落千丈,数九寒冬得穿着粗布衣干活儿,洗衣、洗碗,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由她来,年复一年的冻疮肿得她连筷子都拿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