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闵允怀的长子闵重熙已经三岁多了,小名宝儿,正是顽皮的年纪,成天撒欢儿到处跑,替闵家带来不少欢笑,难得出府来玩,他在张氏怀里待不住,便在大人们的注视下东摸西看,突然看到闵老夫人正在喝红枣木耳汤,便咧开了笑容,直直扑了上去撒娇。「奶奶,我要吃,要吃!」
小娃儿话还说不清楚,但那贪嘴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闵老夫人爱煞地将他搂住怀中,乖孙乖孙地直叫,命人快取来一份新的,可别饿着了老夫人的宝儿。
「瞧你这嘴饶的样儿,哪里有咱们簪缨世家的风范。」张氏笑骂道。
「这倒是。」闵允怀见母亲妻子开心,也跟着打趣。「成天吵着吃,岂有乃父之风。」
他们这么说,闵老夫人可不依了,笑着咤了一声。「还说呢!你小时候比宝儿还贪吃多了!」
此话一出,在一旁看好戏的闵韬涵及洛瑾都拉长了耳朵,极有兴趣地望了过来。
果然,闵老夫瞪着闵允怀续道:「你长了两个弟弟许多岁,小时候他们还不懂事的时候,还会偷吃他们的东西,叫你拿一碗鸡蛋羹给弟弟,过了你的手便剩半碗,这还不贪吃吗?」
闵允怀当下像是被噎了一口,其他人则是笑得东倒西歪,就连一向表现得优雅自持的闵韬涵都笑得有些夸张,被自己的大哥瞪了一眼。
讵料,闵老夫人话锋一转,闵韬涵的笑声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二郎你还笑别人,你小时候也不是个好东西啊!」闵老夫人想起往事,滑稽得让她笑得直摇头。
洛瑾急忙问道:「娘,快告诉我们,让我们也笑笑他。」
闵韬涵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有这样为人妻子的吗?卯足了劲想看丈夫笑话是怎么回事?
闵老夫人当然是没给他面子,大大方方地揭起自己二儿子的底。「你呀,从小就鬼主意一堆,因为身体不好,总是躺在床上养病,夏日外头树上的蝉鸣吵得你睡不好,你竟是拐了三郎,骗他吃了蝉就会飞天,让三郎去帮你抓蝉,还吃了满嘴的蝉,难吃的到我面前哭,还直问我为什么他还不会飞呢!」
洛瑾一个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直喊肚疼,那可怜被笑的闵韬涵还得帮她揉肚子,一脸的哭笑不得。
张氏自然也是笑得开怀,想不到这多智近乎妖的二弟会有这么有趣的往事,但她身旁的闵允怀却是没笑,反而露出了个奇怪的神情。
张氏不由轻轻地顶了下他。「怎么了?」
闵允怀没有回答。
倒是闵老夫人笑道:「还能怎么?他也吃了蝉呗!」
这下满厅的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狐疑地看向了闵允怀。闵子书年纪小受骗也就罢了,闵允怀大了那么多,竟也会受骗?
闵允怀连忙尴尬地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要飞天,是二弟说,吃蝉可以开启灵慧,我那时想考童子举,就……就试了一回……」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笑不可抑。
张氏甚至有趣地问道:「吃蝉能开启灵慧你竟然信了?该不会你以为二弟就是吃了蝉才这么聪明的吧?」
老成持重的闵允怀,竟因张氏一句话闹了个满脸通红,说不得还真被她说中了。
屋子里笑声不断,洛瑾笑着轻掐了下闵韬涵。「你从小就满肚子坏水。」
「放心,我现在只对你使坏。」
他在她耳边低语,说得一本正经,惹得洛瑾面红耳赤,眼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嗔怪地又掐了他一下。
虽然成了众人的笑柄,不过闵韬涵仍然与闵允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无所谓地笑了开来。
的确,像他们这样纯粹的兄弟之情,包含闵子书,在京城这般复杂的环境里是非常少见的,他们也格外珍惜。
此时外头传来了吵杂声及隐约的鞭炮声,洛瑾圆眼一瞪,笑着低叫道:「该是三郎的队伍要来了!」
众人也顾不得笑了,全移到了窗边,不多时便见到新科及第的才子游行队伍,由远而近地经过了闵家药膳馆。
第一匹马自然是状元郎,那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论年纪比闵允怀都要大;在他之后的是榜眼,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长得倒是圆润福态。第三匹马便是承袭了闵家俊朗样貌的闵子书,瞧他身形挺拔的坐在马上,笑容可掬,四周不停的有鲜花手帕等物扔到他身上,简直迷煞了京城少女,那风头比起状元和榜眼还健。
洛瑾在楼上看得有趣,拼命地朝闵子书挥手,闵子书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二楼的家人们,这时候抱在张氏怀里的宝儿,居然抽出了一旁花瓶里装饰的花儿,学着人们扔了下去。
闵子书见状乐了,伸长了手将花接个正着,然后持花笑着与二楼的家人挥手示意,居然惹来四周少女们一阵尖叫。
「瞧三郎招摇的,这下我们闵家的门槛要被媒婆给踏坏了。」闵韬涵忍不住揶揄了这么一句。
震天的笑声又从闵家药膳馆的二楼传来。
洛瑾转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闵老夫人,这一世,她身体康健,天伦和乐;又看向了夫妻恩爱的闵允怀与张氏,两人抱着宝儿一脸满足;再低下头,是意气风发、前程光明的闵子书。
最后,她将眼神落在身体康健的闵韬涵身上,正巧他也看了过来,两人满含爱意的目光交会,他大手一伸,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洛瑾觉得此生无憾了,有着和美的一家人,还有深爱她的丈夫,她终究是把握住了幸福,成功地笑着活了这一世。
番外 长江后浪推前浪
五年后,左相致仕,闵允怀由原职改任尚书左仆射,成了名副其实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原温州知州林为善也在数年前调回了京城,任户部侍郎,负责早熟稻的推广。
做这项工作林为善可说是如鱼得水,因为他现在与闵韬涵合作,闵韬涵负责替他四处下乡,如今推广稻作已无困难,由于温州成功的案例在前,南方许多州县都巴巴地等着朝廷派人来,闵韬涵同时也四处设置粮行,运贩稻米,一方面增加粮食的流通,另一方面也让闵家日进斗金,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带着娇妻美眷四处游历,完成他行万里路 的梦想。
闵允怀升任左相的前两年,洛瑾替闵韬涵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闵重烽,小名强强,取这小名自然是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所以对孩子的期望便是身体强健了。
几年过去,强强也快五岁了,虎头虎脑,果然壮实得很,从小跟着父母大江南北的跑,见识多了好山好水、各地风土人文,比起外头这年纪孩子该有的跳脱天真,强强显得很是沉稳,看上去和个小大人一样。
至少已经成亲的福生及木香都觉得不能将强强当成一般的小孩子看待。
这一天,强强趁着父母没注意,跑到了福生跟前,小声地问道:「福生叔,你说我爹娘是不是吵架了?」
「呃……」还真是吵架,福生额际流下了斗大的汗滴,只是那原因……他能直说吗?「小少爷,公子和夫人……那是一时意见不合,很快就会好了。」
强强扬了扬眉,那神态与闵韬涵如出一辙。「福生叔你可别骗我,娘不理爹了,是不是因为船上那个叫珍珠的女人?」
他们一行数人,如今正从福州出海,准备坐船至扬州,再经运河回京师。由于坐的是官船,三层楼的大船上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其中便有一富户的女儿贾珍珠,打从在港口看到玉树临风的闵韬涵便别不开眼了,连他身边的洛瑾都直接被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