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原本是想私下找蔡大人,与他说个清楚,想不到蔡大人对臣如此不依不饶,竟是弹劾到了御前,那臣也不再隐瞒此事,请陛下明察。」闵允怀下跪叩首,就像只有皇帝能还他公道一般。
皇帝原本还能压抑住怒气,现在一听简直气炸了,失手便将手边的玉如意砸在蔡临头上,让他半边脸都染了血。「你这该死的玩意儿,居然蒙骗利用朕,你自身不正,还敢弹劾闵侍郎,真是丢人现眼、不成体统!你还有什么话说?」
蔡临此时早已心如死灰,有口难言,因为他背后使指的人根本没留下任何证据,就算蔡临说出他的身分,他一样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更别说蔡临如果出卖了他,不仅仅自己,蔡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只怕都会成为明日黄花。
他只能咬牙说道:「臣,无话可说。」
皇帝都快气笑了,今天早朝被这么一搞,简直闹剧一场。「既然你无话可说,来人啊!给朕摘了他的乌纱帽,送至刑部候审!」
殿前侍卫随即上前,将已瘫软在地的蔡临拖走。
此时大殿之中气氛古怪,没有人敢多开口一句,怕自己撞到了皇帝的枪口上。
群臣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像在暗示谁来开个口,找件事让皇帝转换一下心情,否则不知道他的怒气还要延续多久,万一他忍不住在庙堂之上随便找个人出气,接下来就不知换谁倒楣了。
闵允怀见状,心知自己也该负些责任,便硬着头皮道:「今日之事只是小事,无须陛下太多费心,陛下恩典,臣无以为报,只能阡食宵衣,不负圣恩。年前陛下提到今年的旱象,将导致稻作减产一事,臣派出的人已于占城国寻到易种高产的早熟稻,然而如今春稻早已种下,请陛下裁示。」
其实这件事他不准备这么早说,因为那个人事实上还没由南方回来,闵允怀也只是收到消息,现在为了平息皇帝的怒气,只好先透露了。
果然皇帝的脸色稍霁,转眼瞧了瞧文武百官那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没好气地道:「朕可是那般迁怒之人?真不知你们一个个在怕什么,闵侍郎才刚受了委屈,现在还要他出来当那领头羊?也罢,今日总算有一事让朕心怀大慰。闵侍郎,既然稻种是你寻到的,那么这件事便交由你负责,江浙一带天热缺水,好些农地今年都未下稻种,改种短期耐旱作物,两、三个月就能成熟,在短期作物成熟后,你便着人至江浙一带试种新稻,如果成功了,朕必有重赏!」
这件事绝非短时间能成事,这一外派短则一季,若一直种不成,可能要经年累月,对每个官员来说都是吃力不讨好之事。
然而闵允怀对此却早有心理准备,眼下领了圣意,他从善如流说道:「臣遵旨!」
第六章 赚钱给夫君花(1)
随着蔡临被拔官押至刑部候审,于家父女因诬告及恐吓取财入狱,闵子书一案便以蔡临之子争风吃醋陷害闵子书结案,并没有牵扯到更高位的人。
刑部讯问蔡临时,蔡临抵死不认有背后主使,自己一肩将罪责扛了,这件喧扰京城一时的大案终是风波平息,只剩余波荡漾。
文安伯府仍是一样平安喜乐地过着日子。
洛瑾在向京兆尹击鼓告状一事过去后,她觉得伯府的人待她隐隐有些不同,若说以前就很好,只不过仍带着几分客气,现在就完完全全当她是亲人了。
闵老夫人的慈爱与闵允怀的仁厚就不用说了,连闵子书也乖巧了许多,见面还会叫她一声二嫂,甚至连与她有些互别苗头心思的大嫂张氏也像抛去了之前的那些小心眼,会拉着她说些心里事了。
在春末夏初的暖阳下,洛瑾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她的位子恰好能晒到阳光,再让忍冬摆上一壶龙井茶,叫木香取来一些她前晚做的豌豆黄,她眯着眼儿打盹,对目前的生活满意极了。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家,在家里能够全然的放松,不需去掩饰也无须提防什么。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被一片阴影笼罩着,她不解地睁开了眼,却见到闵韬涵一袭白色绣祥云长衫,玉树临风地立在她身前。
这阵子她将他养得康健,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身上也长了些肉,看上去只是瘦了些,却不再给人虚弱的感觉,当微风吹来,扬起白衫飘飘,洛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上的神仙,清逸飘渺,纤尘不染。
闵韬涵瞧她看他看得都呆了,忍不住莞尔,「发什么呆呢,没见过我?」
「见是见过,只是这么俊美的少见……」她摸了摸鼻子低喃,以为不会被听到,却没发现他的唇角更加上扬了一些。
「我特意来寻你,是有些事想和你说。」他大大方方的在她身边坐下,分享阳光,当然也分享她食盒里的豌豆黄,还让福生替自己斟了一杯龙井。
洛瑾坐正了来,眨着眼睛等他的下文。
闵韬涵瞧她这天真模样,险些没笑出来,她觉得他俊,他倒是觉得她可爱了。
清了清喉咙,他话声平淡,却是想着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这可能会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事。「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到罗嬷嬷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洛瑾轻啊了一声。「是啊,自从三郎那事过了之后,我只见过罗嬷嬷一次,想来她是心里有愧,躲着我吧?」
「没那么简单。」闵韬涵慢条斯理地吃掉一块豌豆黄后,方道:「她受洛家指使,撺掇你告发三郎,后来发现被你摆了一道,所有牵涉此事的人全部问罪,那些人饶不了洛家,洛家自也饶不了罗嬷嬷,她早几日前就不在府里了。」
「那她去了哪里?」洛瑾坐在这里晒太阳很是舒服,脑袋还没能转过来。
闵韬涵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下隐藏着一丝冷意,他又拈了一块豌豆黄掩饰过去。
「她去了哪里不知道,不过今日衙门传来一个消息,说京郊的河畔发现一具无名女屍,经查身分应该就是罗嬷嬷。」
洛瑾这才像醒了一般,打了个冷颤。「我虽然讨厌罗嬷嬷,却没有希望她死啊!难道是洛家出的手?」
「谁出的手已经不重要了,那件事需要一个代罪羔羊,罗嬷嬷在替人为恶之时就应该想着会有今日的结果。」他喝了口龙井,朝她眯起眼,又伸手拿了一块豌豆黄。
「你……该不会为了她伤心难过吧?」
洛瑾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知足常乐的道理连我都懂,罗嬷嬷长了那么多岁,怎么就看不开。」
闵韬涵摇了摇头。「财帛动人心,有人利诱,很难不被动摇。」
洛瑾深以为然,眼角余光瞥见他又伸手想拿点心,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行再吃了!」
闵韬涵不语,只是笑容敛了起来。
洛瑾却没被他吓到,坚持道:「你吃太多了!我知道你身体好了许多,但这豌豆又称寒豆,顾名思义性寒,吃少许可以理脾胃,吃多了可是对你身体有碍。」
闵韬涵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应该说,她捣鼓出来的吃食他都挺喜欢的,尤其是喜甜这一口,连闵老夫人都不知道,如今被她一阻,倒真有些不满,不过他性情内敛,这点事情并不会溢于言表,「好吧,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