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洛瑾当真是一个人来,入亭时还屏退了两名婢女,罗嬷嬷松了口气,连忙告罪让她在亭里受凉,替洛瑾斟了杯热茶。
「夫人,你叫我查医馆那人的事情,我已经查出来了,那可是与你攸关的大事啊!」罗嬷嬷夸大地道。
洛瑾狐疑地道:「那人是谁,又如何与我有关?」
罗嬷嬷随即解释道:「那人便是太学正于原生。不知道夫人最近有没有听说三公子的事,前几日有人闹上府来,说三公子奸淫了他的女儿,欲讨个公道,那个人就是太学正于原生,而三公子奸淫的是他的女儿名叫于凤娘。」
「我听过这事,不过医馆的大夫怎么说于原生是平头百姓?闵子书犯的错,又关我什么事,那于原生犯得着骂到我头上来?」洛瑾不悦地骂了两句,还喝了口茶平息怒火,出口的话皆是不在意闵子书的生死,只替自己抱不平。
罗嬷嬷瞧她这模样,心中窃喜,便试探道:「医馆的大夫还不是怕你被牵扯入三公子的丑事,难以脱身吗?万一让那于原生误以为你想替三公子出头,直接对夫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怎么办?」
洛瑾冷笑。「闵子书是死是活关我何事?我才不会替他岀头,他平时对我冷嘲热讽,还曾轻薄于我,我恨不得他在祠堂跪到死。」
那就对了!罗嬷嬷神色一敛,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说道:「唉,那于凤娘也是可怜,被三公子逼奸得逞,父亲找上门来,二公子又吃定姑娘家要名声,威胁着宁可让这事爆出来,也不让三公子负责,三公子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于家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于原生来闹的那日,罗嬷嬷并未在场,不知道洛瑾早将此事听得完全,还以为洛瑾认不出于原生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编派了这么一段故事,先入为主的想让洛瑾同情于家,这样她对闵家的感情至少能拉远一些,毕竟洛瑾嫁进来这阵子,似是为了讨好婆家,在闵家混得风生水起,罗嬷嬷心里早就着急了好一阵子,如今有这般好机会,还不拼命离间。
洛瑾顺着罗嬷嬷的话,气愤地握紧拳头。「那真是太过分了!我就知道那闵子书不是好东西!」
「夫人说的是。」罗嬷嬷很是认同地点点头。「既然那三公子那么不像话,还不时诋毁夫人,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我们是不是给他一点教训?」
洛瑾心头一凉,不过表面上却是兴致勃勃。「怎么做?」
罗嬷嬷阴恻恻地一笑。「他不是奸淫了于凤娘吗?现在是因为有伯府压着,所以没有爆发,如果夫人去揭发此案,帮于家告上京兆尹,作证那闵子书案发时的确不在府里,回府后更是衣衫不整、鬼鬼祟祟的,总之怎么严重就怎么说,必能让那闵子书吃上苦头。」
洛瑾有些为难地道:「我虽然讨厌闵子书,可是这样不会害他坐牢吗?而且我等于得罪了整个伯府,以后伯府可有我立足之地?」
「唉,夫人啊,伯府能压下第一次,就能压下第二次,这闵子书顶多受点教训,不会怎么样的。而且夫人这么做,也能在伯府里立威,让他们知道惹了你可没好果子吃,以后就没人敢小瞧你了。」罗嬷嬷苦口婆心,总之都是为了她好。
洛瑾心中沉甸甸的,开始怀疑自己前世究竟有多傻,怎么会被这样毫无道理的话给煽动。
不过这件事原本该是三年后才会发生,今世却是提前了,洛瑾猜测,或许是她太过突然到城南的洛家医馆,竟无意巧遇了于原生与于凤娘,洛家知道了这回事之后,怕她万一深入去查,揭发了什么,便想先下手为强,让罗嬷嬷扰乱她的心志,怂恿她先捅文安伯府一刀再说,就算不能如三年后那般一刀毙命,至少也能重伤文安伯府。
洛瑾暂不表态,只是深沉地道:「嬷嬷说的事毕竟不小,我会好好想一想。」
「那夫人可要快了,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啊!」罗嬷嬷催促了一声。
洛瑾敷衍了她两句,面上露出不耐,罗嬷嬷无奈,也不好催得太过,只能唤来忍冬与木香,陪着洛瑾回了屋内。
与罗嬷嬷谈过后,洛瑾一整天魂不守舍,到了晚上仍辗转难眠。
隔日起了个大早,她到小灶房里炖了盅桃仁笋片猪心汤,直炖得猪心又软又嫩,香气充盈,才亲自带着汤盅来敲闵韬涵的门。
这一回,她连忍冬与木香都没带着。
房里传来闵韬涵的回应,她推门而入,先是将汤盅放到他眼前,接着垂首敛目坐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向带着的微笑也挤不出来。
闵韬涵好整以暇地喝了几口猪心汤,那看上去清润喝起来浓郁的口味令他挑了挑眉,不过却也只喝了几口便盖上盅盖。
「有什么事,说吧。」这般谨小慎微的,倒不像她了。
他所认识的她,该是坦率真诚、热情善良的,即使由洛家那样的地方来,让他一开始错看了她,但后来她的表现,的确得到了他的认同,所以她的情绪也慢慢能影响到他了,她的烦忧竟也成了他的烦忧,他已习惯她每日挂在脸上的笑容,那种美丽与灿烂不应该消失,他也会努力扞卫让它不消失。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她呆呆的看着他。
要不是一向稳重,闵韬涵真会笑出来。「你平时进门,便是滔滔不绝的说府里的趣事,今儿个反而不说了,才是真的有事吧。」
洛瑾粉脸一红,原来她想为他解闷的行为,如今想想还真有些饶舌了,不过眼下不是她害羞的时候,既然他愿意听,她自然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她挣扎了一天一夜。
「前日我出了府,是为了寻找几味罕见的药材。」
她说话很慢,像是心绪纷乱,正组织着该如何开口,不过他却很有耐心地听。
「我本该在城北的大药铺寻药,不知怎么阴错阳差就找到了城南的洛家医馆……」
她也不知如何解释为何舍近求远,便含混过去。「虽然在那里并未找到我要的药材,却让我巧遇了一个人……那人便是上回到府里闹事的太学正于原生,还带着他的女儿于凤娘。」
「哦?」闵韬涵被她勾起了兴趣。
遇到于原生父女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唯一较能令人起疑的就是以于凤娘的状态,应该不会想出门才对,于原生带她到医馆,总不会是他要看病由女儿陪着,肯定是于凤娘出了问题。
「洛家医馆能够在京城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有女大夫,专日为女子看病,而且专看妇女杂症。可是为什么于原生不让大夫出诊,反而是带着女儿去医馆,他是否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而那于凤娘究竟有什么病需要看女大夫?与三郎那事有关吗?」她隐晦地提醒着他。
闵韬涵目光中冷芒微闪。「我很快就能查出来。」
「还有更重要的。按理说于原生该是不认识我的,他闹上伯府那日,我并没有出面,只是隐在一旁看他,但他在洛家医馆一见到我就吓一大跳,脱口说出我的身分,甚至急忙闪避欲走,被我瞧出了异状,之后我故意责问他的身分,他竟是不愿透露,带着于凤娘就匆匆走了,这不是很奇怪?
「偏偏又是城南那家洛家医馆,洛家医馆在京城有五家,其中城南那家最特殊的地方就是那是吴氏嫁入洛家后才开设的,用处就是让吴氏安排娘家的人经营,替自己娘家人谋生计。就我所知,离于原生府邸最近的洛家医馆,应该在城西……」要亲手揭发自家对伯府有着图谋,洛瑾真是有些开不了口,即使经过了一世的挣扎,她仍是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