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允怀却是听了欣喜,只不过仍有些犹疑,毕竟先前闵韬涵那病重的模样,让他着实后怕。「二郎就算恢复,也该多休养,就不必让他多费精神了……」
「才没有呢!」洛瑾居然有些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接着又笑了开来。「他精神很不错了,就是因为太过聪颖、懂得太多了,镇日在房里胡思乱想,心思过重对他的病情反而不好。若是大哥去寻他,让他有点事做,他便不会成天拿些莫须有的事情烦自己,不仅帮了自己,也是帮了大哥。」
这倒是在偷骂他了,闵韬涵不由自省起来。自己是否真如她所说思虑过甚,自找麻烦,让自己不好过?她一直没被他真心接纳,想来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可她却能那么笑着,像是一点都不介怀。
他的心里又开始觉得有些沉重了,面上不由露出苦笑,还真是被她说对了,他总是将一件事翻来覆去的想,到最后就算是摆明的事也让他想得复杂了。
她好,就留,不好,就弃,在他的地盘上,究竟还纠结什么?至少她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他是亲身体会到的,做不了假,否则怎么会连他以前一直替大哥出谋策划都会刻意去了解?
闵韬涵像是想通了什么,不由觉得豁然开朗,走了几步,直接来到了门口。
因为背光,众人一下子看不清他,只知有人来了,遂停下了谈话,不过这府里在家的主子全都在厅里了,还有谁会在此时出现……
闵老夫人先是惊叫出来,「二郎?是你?你能走了?」接着她的眼眶不能自已的红了起来,马上起身走去握住了闵韬涵的手。
「二郎!你身子见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闵允怀也快步上前,差点就往弟弟的肩上拍去。
「可别!二郎就算能走了,也禁不起你这几掌折腾的!」张氏连忙阻止他,对于闵韬涵的突然出现亦是满心欢喜。
洛瑾走在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得眉眼都弯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像闵老夫人那样握住他的手,甚至像福生那样领着他进门来,可惜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甚至还不完全信任她。
她心中有着一股不明的遗憾,这谪仙一般的人物是她的夫,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是动过心的,否则前世她不会和他争吵,今生她不会助他康复。
她只能安慰自己,比起上辈子家破人亡的惨状,至少她成功的让他渐渐好起来,而只要他好了,凭他诸葛再世般的智慧,必能助伯府度过未来的难关,如此家庭和乐平安,就算只能远远的看着他,那也足够了。
闵韬涵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最后落在了洛瑾身上,眸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欲诉。
两人视线交缠,最后是洛瑾被他看得不自在,移开了目光,他才把注意力又摆回了闵老夫人等人身上。
「娘,大哥,今晚的年夜饭可要记得算上我一份。」
他一句话,引动了满室欢天喜地,文安伯府从这个年开始,注定要过得不一样了。
看着闵韬涵与家人相谈甚欢,洛瑾自觉地向众人告退,说晚上年夜饭想帮府里添几道药膳,她需事先准备一番,便带着忍冬与木香起身离去。
她答应过闵韬涵尽量不打扰他,如果因为她的存在而让他觉得不自在可就不好了,所以他与家人团聚的时刻,她主动避让了。
只不过嫁人前在洛家她没能享受到几年天伦之乐,来到伯府,闵老夫人的慈蔼与闵允怀的宽厚好不容易让她有点归属感,在闵韬涵面前,这一切却像她偷来的一样,要双手奉还,不敢多留恋,真令她有些难受,尤其是在她离开前,闵韬涵看着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总让她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虽然用了要替年夜饭加菜的理由离开,但洛瑾是真的有了几个想法,遂没有回揽山居,直往院子的大厨房那里去,途中必须经过伯府的侧门,那里连接后巷,每日府里所需的青菜鱼肉,就是从那里送进来。
洛瑾与两个婢女不以为意地走过去,那侧门却突然间打开,吓了她好大一跳,手抚着胸瞪着侧门里进来的那人,待那人关好门回身,洛瑾才看清那竟是从她入门后便没回过伯府的闵子书!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她印象中的闵子书便如眼下这般吊儿郎当,轻浮不羁,而且打从她一进门就看她不顺眼。
前世两人初见便是在吃年夜饭的时候,见她在场闵子书即尖酸的讽刺了她,接着与她大吵一架,闵老夫人说了两人几句,闵子书便负气离去,她也从此恨上了他。
然而就算他前世待她再不好,至少没有动过她一根汗毛,顶多嘴皮子损了些,后来他却被她害惨了,因为一个构陷的指控而入了狱……思绪至此,乍见闵子书时的惊吓也已经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闵子书可不知她是谁,虽说他代兄迎娶,但也没等到掀盖头的时候,他在外头胡混了几个月,几乎忘了府里有个新嫂子的事,回府突然看到一个娇美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骨子里的风流便蠢蠢欲动起来。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可是特地在这里等着哥哥我?」露出一抹坏笑,闵子书拿起手上摺扇,作势朝洛瑾的下巴挑去。
这当然是捉弄她,洛瑾也吓得倒退了一步,不过她很清楚这是他的保护壳,这家伙其实精得很,否则也不会十岁就通过了童子举,要知道天朝的童子举过了即使只是个孩子也是可以任官职的,只是当年闵子书心高气傲,瞧不上童子举只能任些无关紧要的小官或者太子侍读,便选择入了太学继续学习,依旧把目标放在日后的科举。
天朝的科举分为三关,第一级州试又称秋阐,通过后便是举人;第二级省试又称春阐,通过后则为进士;最后一关是殿试,由皇帝亲自考试,通过后一甲取头三,分别为状元、榜眼及探花,因此所有出仕的读书人皆为天子门生。
可惜闵子书少年得志,入太学后受了吹捧便有些轻浮起来,认为科举不过手到擒来,结果第一次参加秋阐便落榜,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瞬间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自视甚高的他如何能忍,索性就不再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一怒之下离了太学,自暴自弃胡混至今。
她没好气地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便如此轻薄,是觉得这点事能盖过你几个月都没回府的事实?」
闵子书挑了挑眉,与她打起哑谜。「你倒是知道我是谁,那还不喊声哥哥来听听?」
「我喊你弟弟还差不多!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去找老夫人道个歉,交代一下你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洛瑾真心劝着,她可是知道年夜饭时,面对这个不受教的幼子,闵老夫人有多么痛心失望。
「毛都还没长齐就想占我便宜。」闵子书轻薄地上下打量了她,接着嗤了一声。
「还想管到哥哥头上来,我偏不听你待如何?」
「不待如何,不过那是你亲生母亲,你愿意见她伤心难过,我也没办法。」洛瑾耸了耸肩。
「那你就让我摸一把,令我母亲忘了那一桩不就得了?」闵子书仍是不怀好意,但眼中可没有淫秽之色,反而有种恶作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