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以为找到倚仗的汤氏成了赵兰芝的马前卒。
赵兰芝见汤氏当了出头鸟,抿着笑,眼睛觑着蕴月光,见她已经跟着管事姑姑的步伐朝正房走去,不由得也出了声,「不知姊姊是不是也觉得这屋子狭隘了些?这工部的人办事不尽心,也太敷衍了。」
刚刚修缮完毕的新房子,宽敞开阔、窗明几净,何况还有晁寂亲自盯着图纸施工,这样还嫌不够?放眼看去,虽然是些刚栽下去不到一两年的花木,却是繁花锦簇,浓荫如墨,往后要是有心修葺,怕是会更加壮观,这府邸哪里小了?
府里就几个正经主子,到底是有几个屁股,得住多大的屋?她是想住皇宫吗?
蕴月光不想奉陪,举步又要走,只赵兰芝穷追猛打的声音追了过来。
「妹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好歹姊姊也理一理妹妹,免得我以后在奴才面前不好做人。」赵兰芝做拭泪状,可眼底分明半点泪意也没有,「也是妹妹太心急了,想和姊姊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这一路因为姊姊又是伤又是痛,差点连小命都交代了,妹妹想与姊姊亲近都不得法,如今进了自家门便有些口不择言了,姊姊大人大量,可莫要怪罪。」
蕴月光回过头,目光清亮如山泉,十天半个月不曾露面都算情有可原,毕竟人家掌着家,但是她躺在床上好几个月,她这位「亲爱的妹妹」别说派下人来问候一下,甚至克扣起东院的用度开销,如今又来拉着她的手扮亲热,赵兰芝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是随意捏扁搓圆的软柿子,还是缺乏主见、任人指东不敢往西的货色?
这样的言语挤对只要你不当回事,它就不会是一回事,只是这习惯不能惯,要是纵容了赵兰芝,她很快就会爬到自己头上来耀武扬威。
她不欺负人,也没有让人欺到她头上还无动于衷的道理,蕴月光的视线终于对准赵兰芝的目光,声音如珠玉相撞,「你是在和我说话?」
她的声音很淡,却把赵兰芝恨得牙痒痒的。
「原来叫了那么多声姊姊,姊姊不接话,是不知道我和你说话啊,这府里谁还配我叫一声姊姊?」
「我记得我父母就我一个独生女,不知哪时候多了个妹妹?」她看着赵兰芝认真说道:「你认错人了,我根本没有妹妹。」
她是蕴太傅府唯一的嫡女,一府两太傅,蕴府在大咸朝可是百年的书香世家,蕴府的子嗣不旺,他们这一房除了一个早夭的姊姊,便她一个女儿,兄弟的话只有两个,但两个哥哥出类拔萃,一个年纪轻轻已是当朝太傅,一个从了武,如今是无敌大将军麾下的副将。
琉璃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们家夫人是怎么了,她们同是王爷的女人,互称姊妹,宅门里不都是这样的吗?背地里如何撕扯是一回事,但表面上仍口称姊妹,如今许久不见赵侧妃的面,她们家王妃居然连这点表面工夫都不做了吗?
赵兰芝的柔黄握成了拳,指甲都刺进了肉里,「瞧姊姊说得那么见外,我们同是王爷的女人,自然要以姊妹相称。」
「你与我虽然同一日进王府的门,我也喝了你敬的茶,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妻妾间的姊妹不过就是个客套过场,拿来维持脸面用的,根本没有实质的血缘关系,我觉得做人不要那么虚伪,往后姊姊这个称呼就免了吧!」
赵兰芝的身子猛地一震,直直看着蕴月光,虚伪?这个贱人居然骂她虚伪做作?
尽管不悦,可她心里也明白,蕴月光再不受晁寂待见,她的身分还是晁寂的正妻,按规矩,晁寂的妾室在她面前都要自称婢妾。
婢通奴,奴才到什么时候都是奴才,哪来的资格和主子称姊妹?
这个赵兰芝还真没想过,她父亲是鸿腌寺的左寺丞,管着朝会宾客礼仪的琐事,要不是晁寂看在与她是青梅竹马的分上,她怎么可能攀得上皇子侧妃这位置?加上一进门就听说王爷不待见王妃,王爷也由着她独大,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蕴月光这个正妻的身分高了自己一大截,她见到正妃是要行大礼的!
赵兰芝脸色变了变,随即昂起头,「姊姊可不要忘了,我可还有个叡哥儿,姊姊却是什么都没有。」她声音里都是自得,她生下王府的长子,单就这一样,和正室平起平坐也不是不能。
蕴月光也不恼,慢声细气地道:「开口闭口都是『我』,是大咸律变了,还是鸿腌寺左寺丞的家教也就这般而已,要知道诸侯无二嫡,又或者赵侧妃仰仗王爷的恩宠,无视大咸律法,想宠妾灭妻?」
「我……婢妾不是这个意思。」赵兰芝脸色又变,当下想杀蕴月光的心都有了。
原先不过妻妾间的吵嘴,要是上升到晁寂无视国法的高度,一旦传出去,原本在皇帝面前就说不上话的王爷就会被扣上一顶大帽子,皇帝哪天不高兴了,追究起来,晁寂说不得就会受她连累,掉了脑袋!
「既然承认你是奴才,就做好你奴才的本分。」蕴月光话题一转,「再大的府邸,不就是给人住的,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陋室也会觉得幸福,赵侧妃既然觉得王府狭隘,不如住到厚锦院去,那院子有五间房,套着大院子,也够你这么些人住了。」
万贯家财也吃三顿饭,千厝万楼也只睡一张床,王府也才多少人,觉得屋子小,一人能睡两张床还转不开来,这般骄奢恃宠而骄,就让她吃点苦头吧!
「你——」她面色带着狰狞,说不出话来。主与奴的规矩赵兰芝比谁都清楚,只是没想到向来闷不吭声的蕴月光会把这规矩套到她身上。
果然,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第三章 妻妾起争执(2)
「王妃真这么觉得?」已经站在众人身后好一阵子的晁寂,把几个女人的对话都听了去,这才施施然走出来。
「爷。」赵兰芝和汤氏异口同声道。
赵兰芝反应快,把乳母抱着的叡哥儿接过来,好言好语地催促他喊人。
叡哥儿怯怯地看了晁寂一眼,最后被赵兰芝逼得没办法,好半天才声若蚊购地喊了声爹。
晁寂蹙了下眉头没作声,因为他没反应,本来胆子就不大的孩子干脆把头埋进他娘亲的怀里,做鹤鹑了。
蕴月光对晁寂的做法投去不赞同的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那不是她的孩子,他想怎么教都是他的事,她没有批评的立场。
对于晁寂的问句,她无法像对待两个妾室爱理不理的,「这府邸平常人想住都住不上,有的人穷其一生尚无片瓦安顿所在,妾身比起那些人已是很有福,很满足了。」
对于不准备长住的地方,她有什么好挑剔的,「而且我觉得很多美好的事物,不在于它有多贵重,哪怕是草屋茅舍,能叫人安顿身心就是好宅子。」
「想不到妾身随口两句话也能叫王妃说出一番人生道理来,往后妾身要向王妃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盼姊姊多教教我。」赵兰芝楚楚可怜。
「多谢赵侧妃夸奖。」她态度大方,没有半句敷衍,「你年纪比我还大上两岁,不敢当起姊姊这两个字,往后还是请你称呼我王妃就好了。」
想恶心人,她偏不想如她的意,可蕴月光没想到自己捅了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