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寂并不是受宠的皇子,在当今皇帝咸嘉帝的眼中就是个小透明,毕竟他的母妃出身不高,就算儿子是个皇子,她的位分也只是九嫔之一,晁寂能分到雍州、微州、霸州这荒僻之地,已经是她在后宫使尽所有力气的结果了。
咸京里除了太子,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就藩,可见咸嘉帝对太子的看重,一开始就替他把所有可能的威胁都排除在外。
蕴月光未语先笑,逼迫自己认清现实,这是她的天、她的纲常、她的金大腿,暂时不能得罪,何况有一种智慧叫做以退为进,她总得顺着某人的毛捋,把他捋顺了,才好确保两人目前「相敬如宾」的关系。
「厨房准备了山药百合粥和鸭丝玉兰片,说是对脾胃特别好,爷可要先垫一垫再出门?」不让她去厨房就不去,反正她在这里的时间也不长了。
摸着良心说,她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却没想到他点了头。
赶紧让厨房把粥饭送来,他端起碗,没想到他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用乌木筷子指了指,「一起用。」
顶住两个小三惊讶的眼神,蕴月光慢慢坐下。
赵兰芝反应快,就要上来侍候布菜,晁寂头也不抬,「你们也回自己那去用饭吧。」
蕴月光一点也不关心两个小妾什么时候走的,食不知味地端起碗来,她决定到送丈夫出门之前一句话都不要再说。
她哪知道晁寂会对她说的话给出反应,大家相敬如宾不是很好?不过这位爷直愣愣地看她做什么,叫她挟菜吗?
以前原主心里是有这个男人的,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怕他少穿一件衣服,怕他少吃一口饭,可这男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
所以男人是不能信的,男人要是能信,猪都能上树了。
她挟了块豆沙酥卷往他碗里放。
「我不吃甜。」
她换上一块凉拌笋丝,「这也是甜的。」
她忍,又挟上一筷的鸭丝玉兰片,他尊贵的吃了。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这家伙不吃甜,合着昨天吃了她的点心还板着脸离开,为的是这桩。
嘴巴是用来做什么的?除了吃饭还能用来表达意思吧,什么都不说光要她猜,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放下碗筷后,他忽然意有所指地道:「夫人这回缠绵病榻,似乎忘记了许多事。」譬如他的喜恶。
蕴月光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矫作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是妾身的不是,想来爷一定对妾身的喜好了如指掌。」她在了如指掌四个字上头刻意加重语气。
晁寂眉毛一挑,也品出味来了,「你先回答我。」
「为什么不是你先答?」
「因为我是夫,你是妻。」
夫是天,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她撇嘴不爽,要不要供在神鑫上,一天三炷清香,鲜花素果呀?但嘴上却不忘要服个软,「妾身的确忘记了许多事……」
晁寂点点头,那就对了,这两天他总觉得她哪里不大一样了。
「轮到爷回答我了,你可了解妾身的喜好?」
「我一直很忙。」
是呀,忙着往小妾的屋里跑,蕴月光心道。
说实话,晁寂对蕴月光真的是一无所知,成亲以来只知道她贤良淑德,把王府打理得有条不紊,但她也和他其他的女人一样,都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循规蹈矩,规矩一丝不错,成了亲就活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中。
赵氏是他向父皇求来的侧妃,汤氏嘛……他娶亲的时候已经二十一了,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屋里人?他不可能因为娶了蕴家嫡女就不要那些妾。
一出厅堂,晁寂便把这些抛到脑后了,随身侍候他的心腹太监梅雪林也跟着出来。
他问道:「爷今日不坐马车?」
「不了,用走的,这样不惹眼。」他想亲自把麒麟城走一遍,那些地方官员不管在他面前说了几分实话、多少虚话,都比不上他自己亲自去印证一番。
「有胆、有谋、雪林,你们都去把这一身衣服给换了,换一身简朴的布衣。」他没想要招摇过市,身边的人能有多普通就多普通,尤其梅雪林经年的太监服饰、一柄拂尘,略为尖细的嗓子,谁见了都很容易猜出他的身分。
至于有胆、有谋两个贴身侍卫身穿黑色劲装,脚踩快靴,体型孔武有力,身配长剑,普通老百姓谁会没事带着凶器在街上乱跑?
「欸。」三人齐齐应声。
片刻后,主仆这回真正出了门。
第二章 相敬如宾的夫妻(2)
夜里,晁寂直到亥时末才进东院,睡在外间的琉璃和玉璧先被惊醒,只见晁寂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进了内室,两人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察看自己的衣着、头发有没有整齐,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屋里,蕴月光已经睡下,屋里没有冰盆,只开了窗,徐徐凉风吹拂过几上的晚香玉,散发出馥郁的暗香,薄薄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撒下一片洁白,屋里一片宁静。
他看见背着他睡觉的妻子,洁白的中衣下露出一节白皙的颈子,柔美的曲线延伸到衣服里,虽然看不见被褥下她婀娜的曲线,心里仍微微荡起了涟漪。
他走近两步,原本入睡的蕴月光却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恍惚坐起,这才发现屋里有人,来的还是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两个丫头一个去掀灯罩点灯,一个跑来问她可要吩咐厨房上点什么?
蕴月光拢了拢头发,勉强打起精神,她这一整天也没闲着,安排下人把拆了的箱笼归置起来,收拾随身物品,也让西、南两院的人准备准备,因为过一两日他们便要从租赁的民宅迁回王府了。
虽然只是吩咐两句话的事,可玉璧老母鸡个性发作,非要去盯着那些管事嬷嬷,就怕她们敷衍了事。
「爷这么晚才归家,这是去哪了?」摸不清这位爷是「例行巡视」,还是准备尽丈夫的责任来了?但不管如何,这两者她都不喜欢。
晁寂也不坐下,伸直了双臂,一副等着蕴月光替他宽衣的意思。
看这架势,不会是真要在这里歇下吧?
蕴月光见他脸上有疲色,脚下的鞋都是尘土,袍子下襦也是灰扑扑的,便不跟他计较,起身下床,笨拙地替他解了袍子上的燕子盘扣。
她实在不习惯这活儿,偏他从头到尾昂着脖子,就两个扣子,她却解得额际直冒汗珠子,最可恶的是,他威压极重,想试图上来帮忙的琉璃在他的眼神下都不敢上前接手。
直到蕴月光的手指都快打结了,才把晁寂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她偷偷吁了口气,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隐忍表情,她那一滴滴的歉疚就忽然一扫而光了。
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心态,是歉疚还是安抚才进她的房,可她一点都不希罕。
蕴月光那点愤懑没能逃过晁寂的眼,「夫人这宽衣的技术活似乎退步了许多。」
话落,没想到蕴月光竟瞠大她那灵活生动的大眼,当着他的面白了他一眼。
这是生气了?
就算她流掉腹中的胎儿,也只见她日夜自苦抑郁,没道过谁半点不是,这会儿居然和两个扣子杠上了。
或许……是他太久不曾在她房里过夜,她太过激动,这才失常的?今夜来都来了,在这里留宿也没什么,她是正室,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幸好蕴月光无从得知晁寂心里的想法,要不然她肯定要嘀咕「缴公粮」这种「体面」她还真不希罕!谁要和其他女人共用一根「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