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方才听到恶耗的同时,她那些遍寻不着的记忆宛如决堤般,倒灌回她的脑子里,她算是恢复了大半的记忆了。
「我陪王妃去!」琉璃喊道。
那护卫也站了出来,面色肃然,语气铿锵,「我等誓死护卫王妃周全!」
只不过,琉璃问得万分小心,「王妃,您什么时候学骑的马,奴婢为什么都没印象?」
「事急从权。」蕴月光只扔下这四个字,她总不能告诉这个凡事较真的丫头,她的马术是上辈子学来的,只是这辈子从穿过来到现在都没有碰过马。
自己还记不记得怎么上马?
被琉璃这一问,她真有些茫然起来,不过这绝对无法阻止她去阿骨县的决心。
马车什么的,在这种大雪天里走得太慢了,临时要去哪里找防雪铁链?说什么还是骑马最快!
众人见她心意已定,无可转圜,穆婶只能叮嘱再叮嘱,「跑上一整天,孩子啊,你的身体可吃得消?」
才稍稍见了点肉的身子要是又折腾没了,唉……蕴月光咬牙,红着眼道:「吃不消也得吃!」
「去吧去吧,要记住,万事再心急都没有自己重要。」
「娘放心,女儿知道。」
回到屋子,琉璃和玉璧已经替蕴月光收拾好东西,她们又何尝愿意王妃拿自己的身子去 冒险?但是她都已经说到那个分上了,她们也只能把该做的事做好,
虽然晁寂带走大部分的马匹,但因为两个护卫也不能没有代步工具,便留下了三匹马,虽然不是多好的马,用来赶路却足矣。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护卫之一还去衙门,以晁寂的名义借了两匹大马回来。
为了安穆氏的心,蕴月光草草吃了早饭,又细细把事情掰开来说给两个儿子听——
「娘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答应娘,要好好照顾弟弟,能吗?」
像这样的仓促离去,不,应该说从两兄弟出生至今,他们从未和母亲分开过,乐乐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眼看就要溃堤,但是大王把弟弟的小手握在自己也一样大的手中。
「能。」他说。
蕴月光又把孩子慎而重之的托付给他们的爷奶,只是一颗心又哪能放得下、离得开?可晁寂也许正在等着她,所以她非去不可!
只是,本来还因为舍不得娘亲的大王不知看见了什么,慢慢瞠大了眼睛,泪水就这样挂在眼眶里,扁起的嘴还漾起了笑意。
蕴月光也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只不过她还没明白之前,大王已经捧着她的头往后看去,一道男人黑影就那样伫立在她的身后。
那人还会是谁,不就是叫她担心得恨不得身插双翅飞到他身边,心急火燎的晁寂吗?
披着斗篷的她艰难地站起来,嘴唇嚅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按照护卫的传话,他不是该有生命危险,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让人照料吗?
她笔直地走了过去,一只手直直地往他的额头摸去,额头摸完换脸,摸完脸顺着脖颈,然后前胸后背都摸了个遍,要不是晁寂的手拦着,她可能就摸到儿童不宜的地方去了。
「是我。」他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舔着已经干裂的唇,眼底全是红丝。
这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的安排着军队里的事,好了之后便千里奔骑,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古桥镇,只是现在看见他连打盹都会梦到的妻儿,这些辛苦根本不算什么了。
蕴月光嘴唇颤抖,她快气疯了,她想杀夫!晁寂这是在骗人!
王爷嘛,他碍于身分,骂不得打不得,但是夫妻关起门来算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闷不吭声的蕴月光,虽然不是很能确定现在的她是什么状态,但晁寂知道自己这回闯祸了。
他想去捞她的手,「月儿。」
「你没事?」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晁寂发毛。
他从未见过她生气,所以心底很是担心,要是把她气坏了可怎么办?
抽出始终被晁寂握得牢牢的手,她道:「王爷好本事,这是三十六计里的哪一计?还是兵书里的兵法?用得好啊,好生佩服!」
蕴月光眼前一片模糊,晁寂在她眼里的面目都有些看不清,会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也是被气到理智完全崩溃的地步。
她不是会以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人,晁寂有些不敢置信,他舔了下唇,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很不幸,是的。」蕴月光闷着声回答。
晁寂想去抱她,却被她啪的一声拍掉了手,落空的手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他眼神里突然就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心虚味道,「你听我解释,这是有原因的。」
「这世上有哪件事没有原因?你继续口蜜腹剑、天花乱坠吧,我不听。」也没力气听了。
第十八章 晁寂遇刺(2)
晁寂已经注意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她指着自己的手指都在轻颤着,可见心里有多担心他,担心得以理智硬撑着自己不太强健的身子。
他一把搂过蕴月光的腰,不管她的挣扎。
其实她的挣扎对晁寂来说真是轻如鸿毛,眼看无法挣脱他的箝制,她干脆一脚往他的脚板就跺下去。
晁寂连声喊叫也没有,就这样硬生生承受了一记无影脚,「对不住,辛苦你了。」
蕴月光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
晁寂心疼的将她的眼泪吻去,说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的确中了一剑,你看,就在这儿。」
他一手扯开长衫,让她看心脏下方的伤,就差那么一寸,就深及肺腑,无药可救了。
「庆幸的是我闪得快,没有伤到内里,因此在军报传递上就有些夸张了。」
看清楚了他的伤,蕴月光的确动容了,但是要就这么原谅他,绝不可能!
「因为南蛮人这一剑,我索性将计就计,」他贴着蕴月光的耳朵,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用来骗皇上。」
蕴月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反过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了晁寂一把,这一把又凶又狠。
「你想做什么?」无论他想做什么,这都是欺君啊!
晁寂无比怜爱的抚过她有些紊乱的鬓发,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好月儿,你想过母仪天下的一天吗?」
蕴月光气笑了,呸他,「我又不傻,谁喜欢谁去拿!」
她活得太久了,难道还看不透那些来来去去的帝王妃后?越是风光的背后,付出的代价越是血淋淋,然而最可恨的就是改朝换代,受苦受难的从来都是百姓。
「你不喜欢?」他顿了下,彷佛松了口气般,道:「就知道我的抉择是对的,四弟来求我替他上位,我答应了,就帮他一把,不去掺和夺嫡的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帮着造反和不掺和夺嫡,这有什么差别?要是一个运气不好,砍头都是客气的,她并没有觉得这样就比较好过,「别忘了,那个位置上坐的可是你爹。」
他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受宠的皇子,皇上不待见我,一年到头见不到母妃一面,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感情比一片纸还薄,晁宣曾明里暗里帮我躲过几次死劫,这次他求到我这里来,就当做还他人情,至于他能不能在成王面前抢食,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这些旧事蕴月光并不知道,晁寂也从来没向谁提过,这时听了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没有谁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