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属国的上贡必须以国土能生产粮食的面积、该国的各种矿产与人口情况,来计算该支付多少岁贡,所以刚议和的时候,都必须送上自己的国土舆图及人口情况给宗主国,而负责送来这些文件的人就等同使臣。
由西鲜边境入境后,最快能到达京城的路就是水路,但水路并没有直达京城,向来都是在邻近的秦西城转走陆路进京。
既是使臣,就得派足够分量的官员接待,在秦西自然就是萧元烨了,皇帝还另行附上一份密旨,让萧元烨跟着西鲜使团进京,同时将许蒿贤的罪证借这个时机送进宫里。
洛婧雪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病人,能下床后就不肯好好躺着,老是让萱儿扶着她四处走,萧元烨便让人做了部轮椅车给她,这下有了轮椅的洛婧雪更不安分了,最后是萧元烨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才安分下来。
如今西鲜使团来了,萧元烨还是得以公事为重,洛婧雪也能理解,直到萧元烨告诉她,他必须陪着使团进京一趟。
这下洛婧雪不乐意了,京城虽不远,但一连串的繁文缚节处理下来,总得近一个月才能回得来,要不是皇帝的命令不去会杀头,洛婧雪还真不肯答应让萧元烨离开这么久。
越接近使团到秦西的日子,洛婧雪就觉得心情越郁闷,她才刚懂得自己的心,两个人还没腻歪够,萧元烨就要被他的老板叫去办事了,她怎能不郁闷。
但她终究是永业侯世子夫人,懂得自己的本分,她也不是那么恋爱脑的人,她明白自己有社交义务,因此到了使团来到秦西那一天,萧元烨在驿馆设宴款待使臣团,她也随行了。
洛婧雪觉得自己能行走,但萧元烨不肯她太累,于是除了接待时不用轮椅车以外,剩下的时间她都必须坐着,洛婧雪也同意了。
使臣团送来的舆图等文件自然要先给萧元烨检查的,不过所谓的检查也只是个仪式,大概就是确认一下真有这些文件,然后便要交还给使臣团,待面圣那日再呈上。
洛婧雪彼时正陪在萧元烨的身边,便也一并看见了那幅地图,她早先问过萧元烨西鲜的位置,所以心里对西鲜的地图是有底的,可当使臣将卷轴拉开,她却皱起了眉头。
「这便是西鲜的舆图?」
「是的。」使臣恭敬地回答。
这不对啊!如果这是西鲜,那西南方还有一大块土地怎么消失了?
说来也神奇,这舆图跟她在现代看过的地图可说是相差无几,她确定她没有记错方位,毕竟西南方有座绵延了两千多公里的山脉地图上倒是有,但西鲜的整个地形跟她记忆中的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了?」萧元烨看出了洛婧雪的疑惑,他国的舆图别国不容易取得,他不知道她是觉得新奇还是感到意外。
洛婧雪几乎就要说出这不是正确的地图了,她倒不是能精确的画出世界地图,只是当年在学画的时候,对于地图上的山脉、水源、平原等等的渐层色仔细研究过,因此对地图并不陌生。
既然做过研究,当然也知道有些年代的量测不可能如现代的卫星图像准确,她甚至还吐槽过某电视剧,居然能在南北朝的时候就能画出明朝还画不出的蕃薯型台湾地图。
「没什么,只是感到好奇罢了。」
「府里也收藏了些舆图,你若好奇想研究,回府我拿给你。」
「好。」
*
宴席当晚,使臣聊起西鲜的风土民情,由于与中原文化大不相同,萧元烨及洛婧雪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宴席到了一半,院子里就传来了喧哗声。
萧元烨示意金文昊去査探,不一会儿便回来,竟是禀报放置西鲜使团带来要面呈皇帝之文件的院落竟然失火了。
藩属国使臣团若在宗主国出了事,那可是要受他国取笑的,萧元烨立刻让金文昊领着护卫及驿馆的人全力进行抢救,可惜大火扑灭后,那些文件还是烧毁了。
这日早朝,有一御史出面参奏,皇帝知道了秦西驿馆失火的消息,同时也得到了使臣带来的舆图及文件付之一炬的消息。
「这事朕知道了,要西鲜使团让人再送一份来便是,东西既然是在我朝境内损坏的,就等西鲜再把文件送来使团再进京吧。」
「皇上是想从轻发落吗?」
「何谓从轻发落?当然,驿馆失火的确是驿馆的疏失,该由当地知府详査失火原因,若是驿馆人员失责,自当严加惩处,但若只是意外,小惩大诫便是。」
御史仍未甘心,继续参奏,「皇上,这次失火不管是意外还是人员疏失,要受惩诫的人不应只有驿馆人员。」
皇帝闻言蹙起眉心,这御史是保守派的人,如此积极参奏,他很难不去猜想这是许蒿贤想肃清异己的手法,只是这个事件能牵连谁?许蒿贤想下手的对象会是谁?
「这样的惩诫不够?你还想参谁?」
「皇上,西鲜使团带来的舆图等物虽然只是文件,但仍算是朝贡之物,皇上既然派永业侯世子接待使臣,那他就必须维护使臣团及朝贡物品的安全,如今朝贡之物毁损了,惩诫怎么能只局限在驿馆人员身上?」
皇帝终于明白,这是打算对萧元烨下手了。
莫非许蒿贤已经知道萧元烨在暗中调查他的事,想把萧元烨提早灭了?若真是如此,那么驿馆的火灾就不单纯了。
皇帝的犹豫引来了多位御史的反应,一个个都出列奏请应该惩诫萧元烨,出列的若只是保守派的人那还能说是党争,可御史一向是最激动的一群,只要挑起了一点涟漪,就能将之掀起涛天巨浪,如今连一些中立的御史也开始附议了。
「你们到底想参谁,不用遮遮掩掩,说啊!说出一个理由来!」
「皇上,永业侯世子负责接待使团,他应负全责。」
「弯弯绕绕了一堆废话,就是想参萧元烨是吗?那何不一开始就说这事的责任不在驿馆人员身上,而是在萧元烨身上?」
「皇上是想轻饶永业侯世子吗?皇上为一国之君,该当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皇帝都气笑了,保守派的人居然敢说他偏颇?他若是偏颇,那许蒿贤这个人连站都该站不稳了。
皇帝望向许蒿贤,只见他昂首垂目,就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一样,连看戏的神情都没有。
「朕若是偏颇,就不会直到这回西鲜使团要进京,才想到秦西最高位者是萧元烨,尔等若是公正,就该主动提醒朕忘了一个已经丁忧超过三年的永业侯世子,那么如今萧元烨已经袭爵进京任职,他就不会接下这次接待使团的任务,这把火也就殃及不到他,现在尔等还要说是朕偏颇吗?」
御史被说得哑口无言,个个面面相觑。
这时,许蒿贤终于开口了。「皇上,臣认为御史们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日理万机,总有疏漏之处,御史没尽到提醒之责理当责罚,但这都不能免去永业侯世子的罪责。」「那许卿打算如何?萧元烨虽负责接待使团,但他人也在驿馆之中,难道他会放把可能会烧死自己的火?朕已经说了详查此事,这还不够?」
「永业侯世子既然奉旨接待,就等同于是驿馆官员的主事者,他需负全责这点无庸置疑。」许蒿贤态度颇为强硬。
皇帝越来越期待萧元烨送回京的罪证了,能让许蒿贤这么着急,怕是他想遮掩的事的确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