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加了一点糖,小时候喉咙不舒服,我就喜欢喝糖水,比较好咽。”
他凤眸斜睐,把杯子随手扔抛,屡试不爽,又被邵庭稳稳接在手里。
“你今年多大?”他深究道,想着另种可能性。
“十二。”
“嗯,你年纪小小,武功不俗,要不要来当我的护卫?”
她摇头。“我将来要当将军,你还是另请高明。”
“哈!”首次看上什么,首次主动开口被拒。永霖骄傲的性子爆发出来,蛮横道:“将军?卓豫王朝虽然男女皆可为兵,但还没有出过女将,你以为出身邵家就能有特例吗?”
“我没想过要走旁门左道,祖父跟爹爹怎么当上将军的,我就怎么做。”
永霖脑海中记着的卓豫历史,一页页清晰可数,邵家是重要部分。她的祖父邵拓、父亲邵岳,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将,更远的祖先是开国将军,建国有功。没有邵家军,便没有卓豫。这女娃娃要当女将,说不定有可能。
要先网罗起来么?他一边思量,一边想诱她说话,得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什么料给什么饵。
“你要夺武状元?”
“嗯,过几年。”她拿回杯子,又倒了一杯,这回是药。方才去取水的时候,侍女说他今天还没用药。
永霖虽蹙了眉头,但因为急于了解她,三两口便胡乱吞下。她说过几年,也就是已经在计画了。“你没有兄弟?”
“没有,爹爹就留了我一个娃。”她接过杯子,讶异他的合作。看来有人来探,他心情比较好。“你今天要练身子了吗?”
他轩眉,本又想拒绝,但这回好奇起来。
“好,我倒要瞧瞧,你怎么练。”
“嗯,来,咱们下楼。”她道,没忘记紧紧盯住他。
第1章(2)
来半个月了,还是头一回见永霖下床。她伸手扶他一把,温暖手心贴在他背后,心惊他裹在被窝里,身子依旧弱不禁风,竟些微凉凉的。
她把身上披暖的织锦披风取下套到他身上,虽然稍嫌短了些,但至少是煨暖的。她没看见永霖诧异神色,反手握住他,把他带下楼。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现在的寝间虽然风景好,但是地处临湖,水气盛又寒凉,并不适合住人,当初是谁让你住进去的?太医应当要注意到这点。”她领在前头,语气平板地叨念。
永霖眉目深锁。这妮子并不粗枝大叶。当初他选择住进湖边小楼,没人阻止,只道疼宠,事事顺他;张着爱护旗帜,其实没一个真正对他上心,他岂会不明白。但是这妮子、这妮子……好玩啊。
邵庭带永霖到竹林旁一处空地,怕他晒晕,让他躲在竹荫下,自己站到太阳底下,缓缓吸口气,左右跨膝开步,双手一横,再缓缓屈肘放到腰间。
“这叫扎马。做的时候,把背脊挺直,两腿扎稳,保持好平衡,约莫两刻后身子会自然出汗,做久了,能绵延体态,身子康健。”她稳了稳气。“做的同时练呼息,一吸一吐,愈绵长愈好,练得娴熟了,扎马一时辰也不觉得累。”
永霖瞪眼,讪讪笑。“如何是好?我光瞧你做就觉得累了。”
“没关系,你边看着休息,我做给你看,当示范。”
邵庭认真地扎了一个下午马,永霖憩在石椅子上小睡的时候,她扎马,醒来的时候,还是一样姿势。
她颊边颈肩有汗,晶莹剔透,淋漓漂亮。
他缓缓走近了,想站在下风处,闻闻看这年纪的女孩儿,是否如书上所写,连汗都是香的。
他站到她身侧,发现她专心一致,眼睛笔直看着远处,没被打扰。
如此专注,矢志不移,就像她说要当将军的时候一般,斩钉截铁,不容动摇,不受摧折。他好奇,她做事都不拐弯,直愣愣地做吗?
邵庭接下来又连续扎了半个月,永霖见她果真毫无疲乏。
那张小脸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汗珠闪闪耀目,秀丽可人。
他曾在她扎马时极近地一看,她脸色红润,肌肤光滑白嫩,不上粉妆,气色比宫娥要好。这才觉得扎马有益健康,开始愿意一刻钟两刻钟地让她陪练。
永霖因为娇客每日早晨来访,不得已下,被吵到愈渐起早。加上近日练扎马,精神了些,便改在辰时起来。
他用完早膳,换好装束,一袭窄袖对襟蓝袍,裤腿收入半统靴里,让人打理得俐落干练不碍事后,步下小楼到竹林空地,邵庭还没到。
等了一刻钟,他负手到起居间,找到服侍的女婢。
“邵庭还没来?”
“回七皇子的话,邵姑娘今日的确没来,还没见她人……”
“嗯,她来了,让她到楼上找我。”
永霖脑袋转着主意。难得她敢让他等待,道歉不够,他要好好捉弄一番。
“是。”侍女点头。
一整个早上,永霖没等到人,下午时候,陈大人倒是来访。
“七皇子,您上回让小的去查的事情,小的知道了。”
永霖慵懒抬起手。“陈大人不须多言,三哥近日应该私下在与京畿六扇门内的人往来吧,你在这时候来我这里,三哥恐怕要怀疑,请陈大人走吧。”
陈大人脸色微变。“七皇子这是要对小的撒手吗?万万不行啊!”
永霖冷哼。“我当初怎么说的?陈大人自个儿把两天拖了十天半个月,我能插手的最好时机已经过了,眼下三哥要查,你逃不掉,还是早点把没在抄封名单上的东西变卖,将妻女送到其它地方安置吧。”
“七皇子是临到头过河拆桥,还是其实与三皇子一伙,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早在打小的那堆宝贝的主意?”
永霖愠怒地一脚踢开陈大人前方矮几。“本皇子需要在乎那点不入眼的东西?滚!要下监的人,别脏了我的地方!”
“七皇子别动怒,小的胡乱猜测,实在是因为追查三皇子行踪时处处受阻挠,倘若这事不是因为七皇子,那只有可能是三皇子早已知晓,那日听到的那个小姑娘……”
永霖怒喝:“你要敢动无辜之人,当心性命!”
“是、是。”陈大人嗫嚅道:“那小的,眼下还能做什么?”
永霖摆手。“去找相爷吧。老实点,把所有贪赃的东西交出来,赵府尹那头藏了什么也说清楚,相爷可以保你不削官职。”
“是、是,小的明白了。”陈大人几乎哭着出去。
永霖烦躁地躺在榻上,想着这整件事,蓦地脸色一变,弹身起来,迅急出了小楼,直往三皇子永应住的“啸云宫”去。
啸云宫里,永应笑容灿烂,悠然站在窗边品茗赏花。
“七弟能下床了?真是奇景!看来那小师傅真有作用。”
永霖俊眉一挑。“她在哪?”
永应邪魅勾唇,回到锦垫椅上合手端坐,闲凉道:“我比较想弄明白的是,七弟怎晓得是我让人去绑小师傅的?”
“你安了眼线在我楼子里。我与陈德全谈话时,只有邵庭在场,婢子全在外头,你要想知道陈德全与我谈了什么,自然要绑她。”
“只有如此?”永应笑问。
永霖没好气地冲口:“陈德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作贼心虚,成了吧?”
“啧啧啧,你为什么不连脑袋都病着呢?这样,三哥就用不着提防你了。”
“少说废话,把邵庭给我!”
“喔?”永应微笑。“我还是第一回看你如此在乎什么呢。”
永霖沉脸。“邵庭是邵拓孙女,伤了她,麻烦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