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战,不如和吗?”帐中另一名女副将问。
“对,扶植一个可与喀喀对抗的支族长,帮助他取代喀喀,届时再与嗤人族订定和平盟约,如此对卓豫国力耗损最少,也才是与嗤人长久共处之计。”
“决定扶植哪一位支族长了吗?”邵庭直接问关键。
永霖一笑,指着戈壁东北一带。“本王与皇上商讨的结果,认为穹剜支族最适合。他们这一支底下有五大部落,是喀喀一支以外发展最兴盛的,而且这一支族与喀喀有仇。”
“喔?”顾破甫兴致来了。“安王爷要讲故事了,来来,说来听听。”
永霖微笑,继续道:“穹剜一族的祖先与嗤人族同源,但因为地处最西北,西有戈壁屏障,东有翡翠江隔绝,自成一方,有二百年时间不曾与翡翠江外的嗤人族往来。直到二十多年前喀喀打入穹剜,强占穹剜公主,自此穹剜才正式被列为嗤人支族,有趣的是,喀喀并不知道公主怀孕,公主打不了胎,悲愤难产而死后,穹剜族人留下孩子扶养长大,教导他弒父为母报仇。”
“那孩子当时倘若被喀喀发现,后果又如何?”
“哼,类似这样的战利品,喀喀在攻打草原各族时留下不少,多半会带回去养吧,藉此也可牵制孩子母族那方的人。”
李思容皱眉。“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穹剜库洛什。”
帐内除了永霖与李将军,其余皆陷入沉默,脸色难看。
邵庭想起库洛什刚猛的湛蓝眸子,要说服他,难办。
“怎么了?”李将军讶异。“一个个哭丧着脸的样子,难不成你们已和库洛什交过手了?”
“……那蛮子会用计,我们损失了五十二个兄弟,伤了八十九人,顾副将就是为此事负责,让他害得降职的。”一个骁卫道。
“他不是蛮子。”邵庭皱眉,语气平常地更正。
“庭儿鲜少为谁说话,今儿倒是开金口呢。”永霖面上带笑,语气益发地温润好听。“听起来,庭儿很赏识穹剜库洛什?”
受袭那日在场的将领莫不捏把汗,他们将军当日不听劝地放人走,而那个化外蛮子更当着所有人面前,把将军的发带扯下来,拽在怀里当纪念物呀!
“咳咳,咱们一边用饭如何?”女副将道,招呼外头小兵把饭菜送上。
“甚好!甚好!”
一时间不分阶级老少,热络招呼起来。
永霖侧过身,斯文地替她擦拭竹筷,佯装漫不经心地闲聊:“庭儿与穹剜支族长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众将递饭的动作一僵,不敢奢望木头似的将军会看时机,纷纷暗自挤眼弄眉,希望救她一命,嘴巴无声唇语,说的都是——
不、能、讲!
邵庭压根儿没注意,认真回答:
“嗯,他骑射功夫好,刀也使得不错,第一次遇到时用箭射下我的发带,第二次又赤手把发带抢走了。其实他身子结实壮硕,身板又长,应当动作不会利落,但他却敏捷如豹,实在不简单;加上对敌冷静,擅用计谋,爱护族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将领。”
“喔?”永霖嘴笑如刀,强压着一肚子气,“发带呀……真是大胆。”
永霖的语气太危险,李将军不由得劝慰:“安王爷,私人恩怨事小,国家事大,您切莫因此弃置皇上招安库洛什的计划呀。”
“李将军开玩笑吗?战场上孰轻孰重,本王难道会不明事理?”
“七王爷清楚就好。”李思容冷哼,把菜布上。“但是七王爷如此明白事理,又为何在粮食珍贵的关外,滥使特权呢?”
永霖蹙眉,才要问是何意,就见青砚捧着托盘,把他一人用的吃食端来。
“主子,您的晚膳。”
“谁叫你弄的?这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永霖怒斥。依卓豫军队传统,兵将同食,以示性命同贵、死生同进退。
“呃,是夫人让我去厨房拿您的晚膳。”青砚怯怯往邵庭瞅去。
邵庭点头“嗯”了声。
“是我吩咐的。你脾胃不好,连日舟车劳顿,只能用清淡食物,过几天再与大家同食。”
“哈哈,合该这么做,还是邵庭将军考虑周到!”顾破甫道,横竖人家是夫妻,相互照顾实属情理,而且将军丈夫身分特殊呀。“都督要是染病可就麻烦了,还是多吃几天清食,反正近日无战事,就让伙头兵多做一份无妨。”
“嗯,三天后若还是无法同食,再请小砚做菜,不麻烦兄弟们。”
“啊?”被点名的青砚一愣。“小的厨艺不顶好,怕会被主子剐了……”
“本王很恐怖么?”永霖瞪眼。“你做的东西,本王还未必敢吃。”
“呜,小的错了……”
“那就我做吧。”邵庭平铺直叙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各异,有发喜的,有看戏的,有怒怨的。
“庭儿要做菜?”永霖讶异,嘴角噙着欢喜,高兴她当着大家的面宠他。但做菜?他不记得她会,她分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练武上头了。
“唔,你没问题么?”
“嗯。”邵庭点头。“我使刀利落,煮个菜应该不难。”
“呃,是吗?”应当不是这个理,但没关系,她做他就吃。永霖不掩欣喜,心情好到甚至能不计较李思容的挑衅,平心静气地帮着李思容布置邵庭的晚饭。
李将军呵呵直笑,扯了儿子衣角,将人压回位子。
“邵庭将军一如既往,从娃娃时候就很会照顾人哪。善体人意,勤劳用心。邵岳将军有女如此,在天之灵也会安慰了。”
“唔。”邵庭略一沉吟,听人提起爹爹,并不接话。
永霖的手按住她背,扬声转开话题:“李将军说得对,眼前战事重要,若无法赢了战事,咱们往后如何告慰先人?依本王所见,应当趁此刻喀喀族长忙于统合分歧,尽速与穹剜人连手,尤其要说服穹剜库洛什与咱们合作,归顺卓豫!”
“都督有计策吗?”顾破甫问。
永霖一笑,徐声:“首先得和穹剜支族接头。库洛什有意合作最好,若无意,咱们派去的说客,可能因此被穹剜人献到喀喀族长面前以示忠诚……所以,最好别明目张胆派士兵去,扮成边境商人与穹剜支族交易,探探虚实。”
李将军颔首。“倘若初探时穹剜人便有意合作,最好能一并谈成,回来后即可筹备扶持大计,及早布置,扳倒喀喀!”
除了永霖与李将军以外,在场众将均以邵庭意见为首,此刻虽然心底各自盘算,表面上点头摇首,但片刻后不约而同俱看向正在吃饭的邵庭。
“邵庭将军以为如何?”一个骁卫问。
“不错,王敬的手艺又进步了。”
“啊?”众人莞尔。
顾破甫哈哈笑。“邵庭将军,咱们不是问饭哪!是问安王爷提的假冒商人的计策如何!”
“唔,永霖很聪明,计划不会有误。”她筷子上夹了块粉蒸肉片放到碗里,慢慢嚼完后,发现众人眉目深锁看着自己与永霖。“这是皇上的决定,咱该考虑的是派谁去。”
“嗯,此行凶险,除了伪装潜入的功夫要好,还要能胸怀韬略,游说库洛什……”李将军说到这,瞥了永霖一眼,惹得永霖轩眉与他对望。李将军赶紧转开视线。“咳咳!依邵庭将军看,营里谁可担此重任?”
“李将军不是属意本王么?何必借他人之口?”永霖哼道。
“哎呀,您贵为皇上亲弟,倘一不慎让您陷入险境,于卓豫可是极大损失,这万万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