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璟一巴掌拍在桌上,破口大骂,「你这死丫头,满口胡话,不要脸的东西,彩礼再多也不是你的,你可知道你这一冲动,以后怎么找婆家?怎么嫁得出去?老子的面子里里外外全教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丢光了,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丢光祖宗脸面的下贱蹄子!」
孙璟暴跳如雷,喊着要人拿鞭子来,只可惜厅里厅外根本无人应声。
这里可不是东园,何况要教训女儿也该关起门来,就算把她送到尼姑庵都没人说话,可在人家办喜事的重要日子,说要打杀亲女,这又算哪回事?
「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一了百了!」孙默娘开始撒泼。
李氏扑上前抱住孙璟的胳膊哭着求情。「老爷,你要真打坏了默娘,不如连我一起打吧,没有了她,我也不活了!」
孙璟尴尬又烦躁,一把甩开李氏,正要说话的时候,看见谢隐面沉如水的脸,心里咯噎了下。
谢隐连眉毛都没有多抬一下,但不知怎地,身边的人就是知道他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极度不高兴。
「出了这样的事,不知孙大人有什么章程?」谢隐的声音连起伏都没有了,这表示已经到了他的忍耐极限。这个孙家二房的姑娘过去以欺负孙拂为乐,想不到今日这种日子还敢欺到头上,老虎不发威,居然被当成病猫。
孙璟抹了一把冷汗,看着抓住孙默娘哭闹开了的妻子,满心厌烦,又畏惧谢隐未发的怒火,混乱之中开始不知所云起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默娘犯了错,只是国师大人这一百二十抬的彩礼是不是逾越了礼制,毕竟娶的是继妻,这事要传进陛下耳中,怕会有所责怪。」
他长年要往后宫送钱,加上在外的人情往来,百官打点,凡事都少不了银子,但今年的收成不好,田庄出息少了四成,从孙邈手中收回来的铺子因为大肆开分铺,资金周转不过来,还向钱庄有不少借贷。
妻子管家无方,天天向他喊穷,大部分的银钱又攒在他娘手里,接下来官员的三年考察又要到来,三房如今变成吃白饭的,他应酬同僚随便就是几百两支出,在以前根本不算什么,现在想从家里挪个一千两都难,可谢隐随随便便光礼金就给了一万两。
他堂堂国丈居然不如一个神棍,甚至还得向他低头,想起来便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挑谢隐的错处指责起他来。
「你跟我谈礼制?谢某早年丧妻,清心寡欲多年,本不欲再娶,但姻缘天注定,愿倾尽所有迎娶佳人,就为求佳人愿意下嫁,与谢某携手一生,一百二十抬聘礼,皆是谢某私人所有,上无逾越皇室宗亲,俯仰无愧,孰不知比起孙大人娶妻时的一百八十抬聘礼又当如何?」更何况当时的孙璟还不是如今的二品大员。
被孙邈紧紧握住手的姚氏一听到这里,忍不住激动,虽说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但是孙璟娶妻花的可都是她和夫君栉风沐雨,用心计较,辛苦扒拉来的钱,这不要脸的东西倒是好,一文钱都舍不得花,坐享其成就算了,心底没半点感恩之心,把他们的付出都视作理所当然。
兄长出钱替弟弟娶妻,尤其孙璟的亲娘还在,公中又不是拿不出银钱,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谢隐说罢,抬脚走了进去,留下孙璟一家人,孙璟像是被人正反抽了十几下,脸上涨红得几乎要爆血管,一见谢隐抬脚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他急于解释,可惜谢隐连听都不想听。
一屋子等着看笑话的众人,各个表情更是精彩,这皇后娘家的长辈居然比市井无赖还要无耻,一个覩観侄女的铺子,一个养的女儿毁坏堂姊的嫁衣,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子女,往后别说议亲,就是在往来上也尽量避免吧。
半若院这边,孙拂看着被硬生生划出一道大口子的嫁衣,叹了口气。
相较她的沉默,三生和秋水可是气坏了,三生甚至还气得掉下泪来,「这么漂亮的嫁衣,这龙凤就好像是活的,居然被拦腰划破了,这心肠到底是有多歹毒?」
孙拂没来得及劝慰她,就听小丫头阿莞来报,「小姐,姑爷在垂花门说要见您,请您出来一下。」
这时候喊她出去说话,是怕她心里存了疙瘩不高兴吧?
孙拂出了寝间,在垂花门处见到了谢隐,他穿着宝蓝色的直缀,修眉星目,气宇轩昂,在俊美之外又多了几分的风流贵气。
孙拂有些恍惚,她当真要嫁给这个男人共度一生,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祸福与共……
谢隐看孙拂白皙的脸蛋上并没有太多难受的神色,但仍开口安慰,「你安心,这件事我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至于嫁衣,我会让宫里的绣娘连夜赶工,替你赶出一件不输海鲛锦的嫁衣来,你只要等着出嫁就是。」
孙拂看着眼前处处替她设想、再过几天就要娶她为妻的男子,口气不自觉温柔了几分,「不用再那么劳师动众,嫁衣毁了虽然可惜,幸好我之前也抓紧时间缝制了一件袍子,不敢说与你送来的嫁衣星月争辉,但还能用就是了。」
谢隐向她走近了几步,「嫁衣美,但你人更美,你就算什么都不穿的嫁过来,我也是欢喜的。」
孙拂一下反应过来,脸红得都能煎鸡蛋了,忙碎他,「说什么呢?不正经!」
「是我言语无状了。」不过他还满期待洞房花烛夜,和她交颈厮磨……想到这里,他的心都火热了起来。
「我不过几句玩笑,哪里就需要这么着急,再忍个两日我就来娶你。」谢隐趁机握住她白嫩软绵的小手。
孙拂的脸色比猴子屁股还要红,抽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惹得谢隐大笑出声。
第十五章 华贵嫁衣遭破坏(2)
虽说京城的王公大臣满地走,但皇后的娘家也算京里人目光聚焦之处,孙府东园的一举一动,即使隐瞒得再深,也免不了被传出去,更何况是在国师亲送彩礼、万众瞩目的大日子。
孙拂那份贵重的聘礼本来可以为茶楼酒馆贡献不少谈资的,不承想却叫孙默娘的大胆行径掠去了风头,议论纷纷也就罢了,不少记性好的还把孙家的老底给揭了出来,说孙家要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也就是个三品官,孙老太爷是个好人,可惜家门不幸,有出息的大儿子被继室硬生生逼成了商贾,其余两个儿子自私自利,欺压大房,其中的肮脏污秽只多不少,而这样的人家教养出这种坏人姻缘、自私自利的后代子孙,也是刚刚好而已。
流言能杀人于无形,孙璟当即成了缩头乌龟,直接睡在青楼相好那里几日不回家,李氏干脆直接称病,再也没有外出。
过了两日,又有消息传出来,孙默娘因为德性有亏,品行瑕疵被官学退学,连带的孙乐娘也遭殃,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不仅如此,好几家本来有意和孙家结亲的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之前都是为了攀附孙家这根可以通向富贵的藤蔓,可孙家一再出事,又被皇上厌弃,本来孙家都是一副挑拣人家高高在上的姿态,现下反过来被挑拣。加上毁坏嫁衣的事闹得太大,官学里的同窗都不再和孙默娘往来,就怕哪天她也在她们的大喜日子做出什么疯狂的行径,她们还要不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