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药粉有如此奇效,惊讶极了的雷霆还想再讨,可是抬头一看哪还有小九,连背影都没瞧见,他重新低下头去继续上药,一边想着晚点见到再跟她讨要,不给,他就抱着她大腿哭,这么好的药居然藏私,他一定要跟杨军医告状,他教出的半个徒弟不老实。
雷霆暗暗嘀咕着,上完药后便用刀撑起身子,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进酒楼。
浓得散不开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他想起那一年春天跟蛮族的血战,叠得小山一样高的尸体底下是厚厚一层血,黏稠得一脚踩下去竟然拔不出来。
他猛然听到哽咽的声音,心顿时一沉,咬着牙忍着痛加快了脚步,担心将军是不是不好了,从边关浴血活了过来,却死在权力斗争之中,岂不是太悲伤?
酒楼大堂之中,雷霆一眼认出几名站着的同袍,还有皇甫天绝,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单七鹤,而单九净流着眼泪,双手不停压着他的胸口。
单九净一边替兄长做胸外心脏按摩,一边哽咽道:「哥、哥哥,你不能闭眼,跟我说话,我只有你了,你……你不能死,你死了皇甫哥哥以后欺负我谁帮我出气,你回来,给我喘气……呜……呼吸……」
旁边拎着沾血长剑的皇甫天绝闻言不爽了,下意识地驳斥,「我欺负你?」谁欺负谁?这丫头反话说得理直气壮。
「你闭嘴。」没看到她在救人吗?还跟她计较!
皇甫天绝看她持续的压着单七鹤的胸口,神色微暗地说:「你刚刚自己把过脉了,他已经没气了……」
单九净没跟他吵,反而命令道:「捏着他的鼻子,朝他嘴巴吹两口气。」
「我?」皇甫天绝的神情一变。
「不然我来也行。」
闻言,他顿时面色冷冽,「我来。」
依言吹了两口气,皇甫天绝抬起头,脸色铁青。
单九净连按三十下,再由皇甫天绝吹气两口,两人配合无间的按和吹,单九净估计做了两分钟后,再次检査心跳呼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单九净赶紧从腰带内袋掏出用锦锻包着的白色小药丸子,迅速的放入哥哥口中,他不自觉地咽下,虽然她动作很快,但仍有一丝浓郁的药香留下。
「这是……」嗅觉敏锐的雷霆闻到一丝蔘味。
单九净疲惫地说:「雪蔘丸。」
「雪蔘丸?」听起来好像是好东西。
「千年雪蔘。」她花了一个月才挖出来的雪蔘,白胖得像根大萝卜,她舍不得用,只用蔘须做药。
「什么,千……千年……」天呀!扶住他,他要晕了。
不只雷霆震惊了,就连在奇珍异宝堆中长大的皇甫天绝都错愕不已,他见过五百年雪蔘王,在皇宫,皇上宝贝得只许看、不许碰,视若珍宝,救命用的,但她却拿来做成药,随手就拿出来,这小财迷不心疼吗?
没人有心思看死了一地的刺客,一共三十六名,其中有两名还活着,被卸了下巴,以防咬毒自尽,绑成粽子。
死了一名亲卫,重伤两名,但用了单九净的药后已能自行站立,看来没什么大碍,互相揍扶着还是能走,此刻围在将军身边,听到单九净一番话后,也是震惊。
单九净却没再跟他们讨论雪蔘的话题,她没看到哥哥醒来,就不能安心。
她捉着单七鹤的手,声声呼唤,「哥哥、哥哥,你醒醒,听见我的声音了吗?爹娘死了,你不能再离开我,大伯父又来抢我们的银子,大伯母不给我饭吃,她要饿死我……」
「顾氏那老妖婆苛待你,我也能替你出头……」即使已过了多年,皇甫天绝仍记得她当年瘦巴巴的样子,下意识地说。
「皇甫哥哥,你能不能少说一句,我哥他……咦!他的嘴巴是不是在动?他在说话吗?」眼中泪光闪动的单九净喜极而泣,她看见单七鹤原本毫无动静的眼皮正一颤一颤的。
「……九……九……」
「头儿要喝酒?」都伤得那么重了还想喝酒,头儿没伤到脑子吗?还是脑门有洞。
雷霆话刚说完就被踹了一脚,另一名受伤较轻的亲卫看傻子似的瞪他,又朝单九净一努嘴——不是酒,是九,他喊得是妹妹小九。
雷霆摸摸腿,捂着嘴,不敢再吭声。
「哥、哥……你睁开眼看看我,不许再睡,爹娘要你照顾我一辈子……」她哽咽的将三指搭在兄长脉搏上,可心里很乱把不准,她将手拿开再诊,还是抖个不停。
突地,一只好看的手搭上她小手,轻轻一握,她慌乱的心绪才稍微静下来,重新把脉,感觉脉搏强劲许多,稍稍放下心来。
「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人是我,这根木头有多远滚多远,碍事。」他的女人哪需假手他人照料,是他一个人的。
若非哥哥还在生死关头徘徊,她真要笑出声,哪有人吃这种醋。
她眼眸含着盈盈水光,柔声道:「皇甫哥哥,谢谢你。」
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她连哥哥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更遑论救其一命,幸好有他。满地的鲜血红得刺眼,不难看出有很多人是一招毙命,血狼军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出手就解决专门训练来杀人的死士,看他们身上的伤便知道是皇甫天绝下了狠手,只为救人,留下的两个活口是为了逼供,问出幕后主使者。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他轻握纤手一下。
「嗯!」她点了点头,回握他一下。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自是心意相通。
两人浓情密意,偏偏醒转的某人一开口就杀风景——
「谢……谢他做什么,我可是他……他大舅子……没……没我做主他……他休想娶……到你……」
死木头,鬼门关前走一遭还想坑他一把!
目光一闪的皇甫天绝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着痕迹的拉开未婚妻的手,幼稚的不让她给大舅兄诊脉。
第十一章 动我哥哥的代价(1)
「呜呜,哥哥……哥哥虽然暂时没事了,可一身的伤口还是太深了,得缝起来,否则不易癒合……我的桑皮线、针、刀具……」
用了雪蔘丸后,命悬一线的单七鹤终于有精神些,白如纸的脸上稍有血色,也能开口说一、两句话,让关心他的人放一半的心,至少活下来不成问题。
可是他身上伤势实在太严重了,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处十来个,有的是刀尖轻轻划过,有的是刺伤,其中以后背直到腰际那一刀最严重,几乎要砍断他的脊椎。
冷静下来的单九净稍做一番检视,越看越心疼,眼泪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那些人真的是要哥哥死!她好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外科医师,只是个略懂皮毛的护理师,真要动大手术她一个人完成不了。
「不许哭,有我在。」
一听见耳边恶声恶气的话语,单九净慌乱的心安稳了三分,泪汪汪地看他,「皇甫哥哥,哥哥他伤得很重。」
「叫我知谨。」皇甫天绝趁火打劫。
「知谨。」她低唤。
「嗯,别担心,我马上让人进宫请太医……」那一群老废物也该动一动,免得周身骨头生镰。
单九净倏地捉住他手腕,严肃地说:「不、不要太医,请杨军医,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眼中一片柔光,「哪回你要的我没给你。」
从相识至今,只要她用那双水灵灵大眼看着他,他的心弦就被拨动,没法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