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大半个月,单九净冻僵的脑子此时才稍微动一下,意识到她得想办法改进兄长为她准备的住处,顺便改善营区内保暖的设备。
苦寒、苦寒,真是又苦又寒,她尚且未踏进军营一步,便能体会到大雪纷飞还要防守的难受,一旦开战了,雪中的作战只怕更艰辛,寸步难行。
突地,她想到自己的护理专业,打仗难免有死伤,她该不该成立个护理站,弄个战地医院,用上西医的包紮治疗方式?士兵们如果可以得到及时的医疗,生命就多了一层保障。
这念头一升起,就像一棵树苗,迅速扎根茁壮,她想她该找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正式拜师学艺,学好把脉和针灸,再融她已知的中医知识和西医治疗法,双管齐下。
「要不我回京时你跟我回去,卫国公府还养得起你。」皇甫天绝觉得这主意不错,府里不缺一双筷子。
她一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单九净不停摇头,「皇甫哥哥别害我了,我才从大伯父手中逃出来,你又要把我送进他的魔掌之中,你的心到底有多狠呀!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
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猛戳世子爷的后腰,憋笑憋得脸扭曲的府兵纷纷转开脸,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我说的是住卫国公府,谁提忠勇侯府。」谁才是那个没良心的人,他好心收留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单九净朝他一翻白眼,「皇甫哥哥没忘记我们离京前做了什么吧!」
丢人、拿钱、抢货……这事让人太痛快了,再来一回他会做得更干净,连桌子、椅子,门口的石狮子也一并搬走,务必做到寸草不留,连隔板都拆了当柴烧,一点也不留给别人。
以前他听人说西北苦,百姓穷困,他一直认为是夸大其词,直到他亲自走一遭,又去过几回城外的军营,这才深切的体会西北究竟有多苦,是长居京城的他所想像不到的。
而偏偏这样苦的地方,单七鹤二话不说地来了,还一待就是三年。
若非为了家人,单七鹤又何必扛起重担?
可是单七鹤在边关付出,忠勇侯府却都做些没良心的事,身为单七鹤的兄弟,他怎么能不生气?
当年他跟单七鹤都不到十岁,在太白楼门口大打出手,为了抢靠窗的包厢。单七鹤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仍不肯退让,虽然他脸也带了伤,但却佩服这小子的骨气,因此越走越近,结为莫逆之交。
三年前,他看着单七鹤因家中变故而远赴边关,被迫小小年纪接下重担,自己还在因少了个对手而心生不满,向皇上要十个大内高手和他过招。
如今,他来了西北,才明白单七鹤吃了多少苦头,自己又是怎么没长进。
「咱们挖了那么大的坑,你以为我大伯父、大伯母是善人,能够不计较把这件事吞下去?」那才叫痴人说梦。他们肯定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用她的血肉来偿还所有损失。
「没人敢到卫国公府要人。」来了就打出去。
「那是我大伯父,不是别人,而且祖父尚在,血缘关系斩不断,以我的年纪他们硬要带我回府你无权留人,更何况那笔银子数目可不小,他们用尽各种卑鄙手段也会讨回去!」
虽然有着血缘关系,可他们四房跟长房,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
单九净脑海中有不少原主的记忆,父亲的死源自忠勇侯的无容人之心,以权谋私借刀杀人,而母亲的久病不癒恐怕也是单家人所为,就为了她手中的嫁妆。
「你想太多了,有我护着你,他们想动你可不容易。」大不了让父亲收他为义子,改姓皇甫,看姓单的向谁要人。
「皇甫哥哥你真好,我念着你的好,没有你我不能痛痛快快坑长房人一回,可是我们四房就剩我和哥哥两人了,他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不能分开。」这是原主死前唯一残存的意念,她必须替她完成。
冷就冷吧!千百年来的人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她一个现代魂魄还会被寒冷打败不成?尤其她现在又想到可以用羊毛制作御寒衣物,她有信心可以撑下去!
「你……」嘴上说他好,心里向着单七鹤。
皇甫天绝心头发酸,不高兴他在单九净心中的地位并非第一。
「啊!兔子。」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从树底下的小洞冒出头,眼尖的单九净刚一出声,兔子脑门上冒出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不去捡,皮厚,有毛的。」傲娇的世子爷冷冷一瞥。
「是,皇甫哥哥真厉害,一出手就命中目标。」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单九净跳到一名壮实的府兵背上,把他当马指挥他上前,让他弯下腰捡起兔子,挂在他腰上。
开什么玩笑,这才刚开始,就她那笑死人的小身板能提多少猎物,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作法,有一群身强体壮的大人在还用得着她一个「孩子」出手吗?当然是能者多劳,她出脑子就好。
看到单小九毫无顾忌的使唤他的人,府兵们也二话不说的听从,皇甫天绝嘴角一抽,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府兵也随心所欲了,随心所欲到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皇甫哥哥,快,我又看到一只兔子了,我要做兔毛披风,你至少要弄死一百只兔子……」毛茸茸、毛茸茸,好多的毛茸茸,如果做成衣裳,感觉就很暖和,像躺在云朵里,单九净想像得太过开心,一时间说出了个夸张数字。
「一百只?」他一听就知道单九净在胡说八道,也不反驳,只轻蔑地一瞄风一吹就飘上天的薄弱身躯。
「给哥哥做坎肩和雪靴不成吗?而且兔毛会脏,总要做两套替换着。」
她也知道一百只太夸张,不过毛皮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总会用得上,硝制好的毛皮能放上好几年,兔肉能炖,能炒,能红烧,抹上盐腌制还有兔肉干,一点也不浪费。
「那我呢!」皇甫天绝冷着脸看她。
「两百只兔子。」她欢快的比出两根手指头。
他冷哼一声,「你想赶尽杀绝?」
「那老虎也行,熊皮不行,毛太硬,扎人,灰狼的颜色我不喜欢,若有白色的狼我也能接受,做脖围或狼皮帽,豹皮太鲜艳,我还在守孝……」父丧三年、母丧三年,她要再过两年才出孝。
一说到「守孝」,皇甫天绝才发现单九净一直穿得灰扑扑的,身上从不配戴稍微艳色的佩饰,别人家有喜事也不靠近。
难为小九了。
「走,说好了要送你一只雪貂,咱们去山涧边找。」手一伸,皇甫天绝习惯性拎人,足下一点,迅速掠去。
「嗯嗯!雪貂,我的。」她点头点得欢快。见她喜笑颜开,皇甫天绝也跟着扬唇一笑。
然而两人越走越远,逐渐与其他人走散,雪貂仍不见踪影。就在单九净有点失望的时候,蓦地,一抹白一闪而过。
「皇甫哥哥,那是不是狐狸?」毛色很亮,光洁无杂毛。
「是。」眼力真好。
「我要。」
「好。」
不知不觉中,皇甫天绝的眼中多了宠溺,而他犹不自知,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对于单九净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反正那双灵动的眼儿一眨,他就不由自主地想给出一切。
他把单九净当「宠物」看待,可是反被制约,无形中两人的身分颠倒了,看似皇甫天绝占上风,以绝对的强者姿态傲视群雄,实则单九净的一句话便能让他低头跟着走。